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祁云璟刚去校场操练完士兵,回到营帐,屁股还未挨上软垫,陌少白急匆匆的就冲了进来。
“少白,何事?”
“突厥南部攻过来了!”
“迎战!”
“是!”
黑压压的大军兵临城下,为首的正是突厥南部如今的大王——耶律勒。
此人身材略壮,从已有花白的头发不难看出,他的年龄也并不小了,在晨曦之下,耶律勒悠闲的靠在战车之中,眼下浓重的乌青,无一不在显示他纵欲过度的模样。
这个人,祁云璟也是第一次见着,以往的战争,从来都是突厥南部的托骊和它椰带兵出征,这次,耶律勒竟御驾亲征,倒是个奇事。
毕竟,耶律勒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尽管早已年过半百,但王宫里的妃嫔姬妾却是有增无减。
据说这耶律勒不仅是好色,还变态,喜欢在闺房内玩儿些‘花样’,正因如此,折在他手上的姑娘没有五十也有一百,可谓是令整个大陆的女子都闻风丧胆的存在了。
而此番,这样一个深居幽宫的人,大摇大摆的来到战场,可想而知,对方必定是抱着必胜的姿态来的。
城墙高楼之上,祁云璟等人望着战车上左拥右抱,眯着眼被投喂着羊肉的男人,不约而同的都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陌少白更是忍不住出声唾弃道:“如此昏庸无道之人,竟也能让我们束手无策,真是老天无眼。”
“或许,昏庸好色,只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
“林国公此话怎讲?”
“十六七年前,前突厥那场大战,我见过他,那时,他可是骁勇善战,足智多谋的突厥勇士将军,我差点儿被俘,是因为他,而我能从突厥大军中斩落前突厥王的首级,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闻言,祁云璟与陌少白齐刷刷的,再次仔细的打量着城下战车上的男人,良久,祁云璟才缓缓开口道:“看来,我们要重新认识认识这位突厥南王了!”
十六七年前,突厥犯境,实力强悍,三五个月就夺了天齐几座边城,当时还刚二十出头的林启山,抛下娇妻幼子,担起了御敌的重任。
林启山的实力固然雄厚,但边关之地,环境恶劣,加之天齐的将士习惯了青山绿水间的生活,边关长久的风沙和干旱,自然让众将士的战力大打折扣,再加上突厥人天生彪悍,打起架来犹如豺狼猎豹一般,蛮横不堪,这仗自然打得快。
从前,天齐多以战术、谋略,缩短作战时间,让突厥士兵无法以身体优势应战。
可自从耶律勒领兵之后,前突厥的兵诡之道便开始与天齐不相上下,甚至较之许多天齐久经沙场的老将,更为精明老道,这也使得天齐多次战役都以失败告终。
战争僵持不下,天齐虽物阜民丰,可将士们的身体终究是扛不住的,终于,还是在长久的消耗中,大批兵士患了肺病,战力大打折扣,别说攻城夺池,就连最基本的防守,都表现得十分吃力。
林启山深知这样的状况若是持续下去,天齐必然兵败如山倒,于是,在又一场的战役中,故意让黄粱将排兵布阵之法透露给了突厥。
那场战役,林启山以身入局,身受重伤,成功而又让人毫无怀疑的,将黄粱送入了突厥大营。只是,面对黄粱的突然“叛变”,天齐之中,除了林启山,几乎所有将领都将之唾弃百遍。
可林启山和黄粱知道,即入棋局,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透露半句,否则,都是给对方招来杀身之祸。
本以为敌投无论如何都难以被重用,至少短时间是不会的,可让林启山和黄粱都没想到的是,黄粱的投诚不仅异常的顺利,耶律勒甚至还在短时间内就将他升为副将,并让他协同管理突厥军营大小事务。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黄粱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耶律勒真把自己当自己人,只是,不管他如何试探,耶律勒却始终对他的投诚深信不疑,长此以往,让黄粱自己都有种多心的错觉。
自从黄粱投诚后,耶律勒发起的大小战役,突厥都在黄粱的带领下屡屡获胜,这也是为什么耶律勒能力排众议,将一个敌国之将升为副将的原因。
而天齐这边,因为林启山与黄粱的屡次对战都以失败告终,更是引得军中不满,尤其是曾担任主帅的陌笙南,若不是与敌营隔了几里地,他定是要亲自将黄粱捉回千刀万剐的。
再看林启山,几个月的屡战屡败,却仍旧气定神闲的练兵布阵。
“林将军,末将有句话想同你说。”
“陌将军直言。”
“眼下形势对我军十分不利,不知将军可有何应对之策?”
“暂无!”
“没有?没有您还这般悠闲的看书喝茶呢?”
“陌将军,饭要一口口吃,仗也得一场场打,切不可操之过急!”
“操之…,将军,如今军中将士患病之数日益剧增,敌方虎视眈眈,日日来叫阵,长此下去,我方必败呀!”
“我明白陌将军的担忧,可现下我军各方面都占弱势,强行应战,只会更加损失惨重。”
“哼,若不是黄副将投敌叛变,我天齐也不会是如今的局面,若是哪日让我再见黄粱那厮,定要将他剥皮抽筋。”
“他,或许有苦衷。”
“苦衷?什么苦衷?任他什么苦衷,卖国求荣之辈,都不值得原谅!”
“……”
见陌笙南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林启山适时的闭了嘴,他相信,等到胜利之时,便是为黄粱平反之日。
而陌笙南看林启山突然不说话了,转念一想,若是自己被亲信之人背叛,心中自也是悲愤交加的,自己这般咄咄逼人,想来林启山心中也不好受吧,随即也便闭了嘴。
每隔半月,林启山的营帐之中,便会出现一只硕鼠,待他喂食一刻钟,这只硕鼠便会再次消失在黑夜之中。
直到八个月后的一天夜晚,这只硕鼠满身血污的窜进营帐,不过片刻,林启山便唤来百十亲卫,往突厥方向而去,又吩咐陌笙南,以烟火为信,届时出兵支援。
没有人知道他要干什么,看这阵仗,只知是救人,却又不知救的是谁。
林启山赶到时,黄粱正与托骊和它椰战得难舍难分,此时,因为林启山的加入,两队人马正对战激烈。
“黄副将,耶律将军如此器重你,你居然忘恩负义,帮着天齐窃我突厥兵防图。”
“我从未窃取过什么防布图,托骊将军莫要血口喷人。”
“从未窃取,那为何天齐主将如今会为你而来?”
“自也是被算计了!”
听二人之言,林启山约摸也听出来些许的不对劲儿,只不过眼下救人最重要,其他,事后再说吧!
几番鏖战,林启山带领的百余人损失大半,而突厥方还有源源不断的援军赶来,眼见形势不利,林启山赶忙插空抽出烟火放出信号。
“嘭呲啦啦”两声烟火在黑夜中炸裂,托骊等人趁此间隙,更是发起了强烈进攻,林启山抵挡不及挂了彩。
本想不敌就带着人及时撤退的,却没想,突厥援兵源源不断的涌来,林启山等人只能咬牙硬干,眼见带来的兵越来越少,众人心里都开始有些慌了。
只是,林启山和黄粱都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此时他们这方早已寡不敌众,按理说对方早就应该痛下杀手,将他们置之死地,可现在看来,他们虽被困其中,对方却也只是缠斗,并没有下死手的意思。
一时间,二人竟有些看不懂耶律勒的意图,不一会儿,远处马蹄声渐近,林启山知道,这是援军到了。
就在援军出现的一刹那,突厥开始开始发起猛烈进攻,几处暗箭都被林启山躲过,却有一支从侧方射来的,没能躲过,眼见主帅受伤,天齐的兵士沉寂许久的血性突然显现,硬生生在黑夜之中,将突厥杀得节节败退。
眼看就要胜利,却不知从何处再次飞来暗箭,直逼林启山要害,眼见避无可避,可预料之中的痛感却未传来,直到黄粱目眦的脸庞在眼前放大,林启山才反应过来,是黄粱替他挡下了这致命一箭。
“黄副将!”
“林将军,替我照顾好阿蘧和蝶儿……”
说着,便将手中握了许久的物件儿塞进了林启山怀中,随即咽了气。
而此时,突厥军队在托骊和它椰的带领下,也撤回了自己的领地,林启山抱着黄粱还有些温热的尸身,泣不成声。
北风起,天空中渐渐飘起了雪花,片刻之间,便将枯树点缀上洁白的花瓣,待天齐援军找到他们时,林启山已将黄粱的尸身整理好,并吩咐人将他安葬,随后便带着人四处寻找,终于在天蒙蒙亮时,在一处草垛旁,找到了早已虚脱的胡蘧和刚出生的林梦蝶。
林启山命人找来车驾,连夜便将母女二人送回了京都林府,当华月萦看见满身血污的林启山带着虚弱的胡蘧母女回府时,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林启山只丢下一句“啊萦,替我好好照顾她们!”,转身策马又奔赴边关而去。
华月萦心中虽有醋意,可见着早已虚弱不堪的胡蘧母女,也是软下心来,连夜让人找了御医看诊,并以林府姨娘的名义,让胡蘧母女暂居林府。
她总以为只是一时照看,却不料这一看顾,就是十几年!
匆匆回到边关的林启山,放下一切,大大的睡了一场,待他再次醒来,便是下令布阵迎敌。
这场仗打了将近半月,双方死伤无数,却愣是没有一人喊苦叫累,他们仿佛都看出来,如今的林启山不仅仅是想打赢这场仗,还夹杂着恨意,仿佛是要为谁报仇一般。
而林启山也不负众望的,大破耶律勒的布防,夺回两城。
只是,这点儿领地,比起近年来被突厥攻破占领的城池,不过九牛一毛。
可不知为何,耶律勒仿佛像能窥探天机一般的,在林启山夺回两座城池之后,便再也前进不了分毫,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都是在与突厥僵持着。
与其说僵持,更不如说是耶律勒仿佛故意放水一般,只守不攻,明明多次有机会突破天齐的阵法,却次次在即将胜利之时鸣金收兵,就像刻意逗着林启山玩儿一样。
这可让军中常年心高气傲的将军们心里憋屈的要死,打又打不过,还被敌人看不起,任谁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自然,这事儿很快就传回了京都皇宫,齐豫安听到信儿时,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召集了无数大臣出谋划策,甚至连御驾亲征都想过,但最终还是被众臣压了下去。
游灵仙看着他日渐消瘦的样子,终是于心不忍,于一阳光明媚之日,在仙清别苑,游灵仙屏退了所有人,将自己关在主院之中整整一日,直到隆冬之日劈下一道紫色的旱雷,主院的大门才重新打开。
当齐豫安冲进去时,一眼就看见瘫倒在地的游灵仙,以及她手中早已碎成三块儿的紫玉,隐隐中,还有未干的血渍。
游灵仙将一封信纸塞进齐豫安的手中,便沉沉的睡了过去,这一睡,就是七日!
期间,齐豫安日日召集一众御医来给游灵仙诊脉,却都找不出个所以然来,直到一个叫游明的人出现,事情才出现了转机。
那一日,大雪纷飞,整个京都被包裹在银白的雪被之下,游明戴着一顶竹编的斗笠,一身素衣的从雪中而来,径直的就往仙清别苑而去。
府门外的守卫厉声将他呵斥拦下,却被他抬手间从素衣上散发出的药香迷了神智,当游明大喇喇的出现在别苑中时,所有人都不可思议。
齐豫安贴身的何德更是急忙唤来羽林卫与其缠斗,只是,游明虽反击,但招招避开要害,只攻击侍卫的关节或穴位,让他们暂时丧失战斗力。
片刻的缠斗之后,游明头也不抬的便往主院而去,何德见他并无敌意也没再阻拦,只跟着他一同进了主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