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鸟的喙是剪过的,一看就不是野鸟,是家养的。
家养的鸟却被丢在宣国公府偏僻的角落,极大可能是国公府里的人做的。
伤口处参差不齐,却没有咬痕,只能是用利器剪断。
我猜是你的剪刀不够快,或者你的手不稳,一下次没剪断,但是心里又有气,断断续续剪烂的。”
不等她问,无忧也不打马虎眼,一股脑儿托出。
“还有,我教它说话的时候,鸟儿说过四公子吉祥,你在马车里自述要找人的时候,也是称他四公子。
那鸟还说过祝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你猜巧不巧,我偶然得知,你这亲事着急定下,就是为了在梅太傅七十大寿时祝寿送喜,种种痕迹,我能推不出来吗?”
无忧的话如同一记重锤,击碎了她的保护壳。
她原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天衣无缝,此刻却如同被剥去了衣服,赤身裸体地暴露在阳光下。
“那你之前为何还帮我说话?是同情我?”
“一码归一码,我就事论事而已。
你有什么资格要我同情?
我又有什么资格同情你?
你住着环境宜人的小院,享着袅袅熏香,制造出一团混乱后还能悠然自得地藏在背后躲清净,过得比谁都舒坦。
同情你?我不如同情同情自己了。”
“那现在又是为哪般?
就因为你怀疑传闻是我放的?
你就没想过我或许是无辜的,也是被连累的?你翻脸之前,就不能先听听我的说法。”
“此事利弊如此明白,你不会想狡辩,是晋王殿下连累了你吧?”
虽已颜面尽失,极力挽回一些颜面,“晋王自然不屑做这种事,可我就屑吗?”
“东宫若初,你可以跟我嘴硬,可以不承认。可你想过晋王是什么人?
人家王爷清清白白,正在选妃,你丢给他这么个烂摊子,你……”
若初灵光一闪,嘴边勾起一个扭曲的笑容,“难不成晋王责怪你了,所以你才这般恼羞成怒?
还是说,你喜欢晋王殿下?
我以为你喜欢小侯爷所以才会……
你早说你喜欢晋王殿下,我不会勾缠他的。”
无忧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扭曲的面容,她很难相信这种小人得志的表情会出现在这张脸上。
“这才是真正的你吗?
真是比我想得还要厚颜无耻!还要恶劣!
你甭想往我和晋王身上泼脏水转移视线,我和晋王殿下没关系,你想缠着哪个是你的事,别扯着我!”
“说得跟自己多清白似的!
我都看到过晋王送你木盒,如今我的鸟儿归处也是晋王府,这是没关系?
拿着一只鸟指责我私相授受,你又好到哪里了?”
“第一,那不是你的鸟了,你的鸟被你虐杀了!
第二,我和晋王殿下如何相处,如何划定我们的关系,与你无关,我无需跟你交待!
若非你牵连无辜,那只鸟的事,我压根不会提起。”
若初也不想激怒她,沉默片刻,缓了口气:
“是,你是有大本事,和那些贵人都交好!我羡慕佩服!
无忧,我自问没亏待你,你才帮了我,我也念你好的,就不要为了这种小事与我计较了,好不好?”
“你还觉得是小事?
你只想着挽回你的名声,利用晋王抬抬行情身价,证明你的魅力,可想过我与十二娘在百日宴上要如何自处?
可想过我若见到晋王殿下,该如何面对?可想过那只鸟会是何种命运?
你没亏待我,是因为我对你尚有利用价值,我没有危害你的利益。
我对你就像那只鸟,还没到你虐待我的时候,而已!”
“所以你从来就没信过我?你就非得跟我作对?”
“你不用扯东扯西。
我知道你有诸多无奈,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那只鸟牵扯进来!
故事编的太细节,太有迹可循。倘若晋王殿下恼了,你可想过那鸟就没命了!”
若初匪夷所思,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你不惜跟我撕破脸,就为了一只鸟?”
“你说对了,就为一只鸟。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要是聪明,就把这事跟祖父解释清楚,不要把不相干的人和物拖下水。”
若初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想要试探出无忧的底线:“我若不呢?”
无忧满眼不可置信,找到了她的反应的不合理之处,“你难道不知道,你父亲的案子,如今就在晋王的手里?”
“你说什么?父亲的案子明明是刑部……”若初难以置信地站起来,眼神中交织着震惊疑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她五指收拢,旋即掩饰住起伏的情绪,换了说辞:
“那又怎样,晋王本来也不会帮忙!且我相信父亲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当真要一条道走到黑?”
若初脸色一沉,有些失态地吼了一声:“把鸟送出去的是你,不是我!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亲王,可是与他一样高贵的皇子,也不是没有。
自古越高不可攀的地方,越有着比茅坑还脏的算计,多少眼睛盯着他,即便我做了什么,也是你给我递的刀子!
你也别想置身事外!”
“该我的责任,我自会承担。
我一来便说了,我来是要结尾,不是同你摘分过去的。
你不敢面对自己的错,我管不着。
可你要是脸都不要了,想一条道走到黑,那便做好承担后果的觉悟吧。
你不主动说清楚,我便去找祖父。看他老人家是信你还是信我了!”
“你!你为什么要我逼我?”
“言尽如此,好自为之。”
话不投机,懒得再争,无忧快步离去,目光扫过在风中摇摆的竹子,心中五味杂陈。
这般幽静美丽的地方,竟是多待一瞬都让她更加难受。
这边风波未平,国公府又起了风波。
姐妹俩在马车中争执,芷妍哭得稀里哗啦的事情,一下车就被婆子告给了南荣氏。
马夫和婆子平日没少得南荣氏的好处,本想卖个好,好巧不巧被燕嬷嬷听到了。
只得一五一十地禀告给老太君。
芷妍哭了一通,发泄完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冷静下来后,她自知有亏,心里埋怨婆子多事。
因担心自己的小心思小动作已被察觉,害怕与萧家公子私聊被奚落的事再被无忧翻出来,一心想要息事宁人。
连连摇头,翻来覆去重复着没事儿,不肯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