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昨儿在卢氏那边喋喋不休地诉苦,要钱,一副不给钱就得断药的为难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管的钱,你问谁呢!”
谢氏眼珠子一转,佯装疑惑:
“二哥确定没弄错吗?怎会只有五两?
就算没有您给十一娘的,孟姨娘的例银也不止五两啊。”
听到孟姨娘,南荣氏眼底闪过一抹心虚。
“对,孟姨娘!孟姨娘是走三房的账,今儿要不是意外提起,都不知道她俩一共才五两。
把孟姨娘叫来,一问便知,去叫孟姨娘!”
东宫思玄打定了主意,这把无论如何也要赖上南荣氏,是为了出过去的恶气,也是为了无忧以后的药钱。
周氏安慰地拍了拍脸色惨白的卢氏,谢氏继续煽风点火道:
“这要是真的也忒不做人了。
孟姨娘照例月例银是三两吧,我记得,当初还是三弟妹念及孟姨娘辛苦,给她凑成整的。
每次给她拿二十两,一年两次。是这样的吧,母亲?”
五房安氏没听出谢氏的话外之意,还以为她是帮南荣氏开脱,瞪着眼睛附和:
“若如此,这些下人也忒胆大妄为了!毁了三嫂的一片丹心!”
有东宫礼坐镇,燕嬷嬷亲自去查,事情很快查了水落石出。
那是南荣氏管钱的第一年,也是无忧上山的第五年。
正巧那一年,给无忧的钱从一次二十两涨到了三十两。
加上孟姨娘的二十两,正常一次要交给她们五十两。
实际孟姨娘收到的,只有五两!
原来这马夫何三是南荣氏的陪嫁丫鬟十三香找的对象。
昔日,南荣氏妒忌孟姨娘先生下了儿子,管钱之后,不想孟姨娘过得舒坦,面上做个善人,私下暗示十三香可以克扣些她那份例银。
那丫鬟心领神会,加码拔毛,想着山上没什么花销,知会何三给孟姨娘留了个五两便可。
未曾想那年,何三欠了四十多两的赌债,他一个月工钱还不到一两,还债无门,打上了这笔钱的主意。
上山时,故意把二房的护院带坑里了,护院断着腿没法爬山,只他一人上山。
扣除赌债,只剩了六两,他一狠心,便给了五两。
后来,何三见事情没被发现,自此大了胆子。
之后便由南荣氏又选了个护院。那护院懒得很,连山都不想爬,何三更是如鱼得水。
后来也想过会不会不够,但又怕涨了会引起怀疑,遂一直如此。
昧下来的钱除了喝酒吃肉,都被何三交代给了赌场。
何三见无忧回来时,还担心过事情败落,想过是不是主动自白。看到无忧被冷落才松了口气,以为神不知鬼不觉都过去了。
没想到忽然被翻出来,还闹到人尽皆知。
他本能想逃,刚收拾好包袱,就被十三香死死抱住大腿。
十三香还仰仗着南荣氏,自是没敢把南荣氏暗示克扣孟姨娘的事说出去。
眼见着事情败露,自家的罪行大了,索性让何三全背了。
何三当然不愿意,十三香哭哭啼啼,
“是赔进去你一个,还是咱们一家子全倒霉,两个孩子能指望着谁,你看着办吧。”
何三面如死灰趴在堂前,整个人似寒风中的落叶,乱颤个不停。
东宫礼这才发现,这屋内唯独缺了无忧。
无忧吃了早膳,便仔细研究起云娇娆拿来的册子。
这一看着实又是一惊,金城母女涉及的生意范围之广,让她瞠目结舌。
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几乎每一行有名的铺子都和她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昨夜她困得厉害,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云娇娆说,京中这几年时兴的吃食,最红火的几乎都是金城郡主家的铺子。
看这册子,珍珠奶茶,甜水铺子,炸薯条,很多她听都没听过……
连最好的成衣铺子,脂粉铺子,乐坊也有她的身影。
无忧直觉这是李悠然的手笔。
她直觉这大概是她来自的那个异世有的,可是一个人再厉害,如何能五花八门、面面精通?
仿佛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她虽不懂商道,也知每一行必有其独特的门道,一个人是怎么能在短短几年,便将所有生意都做的风生水起?
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不由得想到东宫守恩说的笔记,难道说,这些异世之魂,暗中团结在一起了?
她们一定有一套自己识别自己人的方法。
她一直自我劝告莫去想笔记的事情,别想走捷径,别去找这些人。
异世之人也是人,不该调查窥探无辜人的人生。
可如果这些人被聚集起来作恶呢?
她正琢磨着,王二家的来了,恭恭敬敬道:“老爷有请。”
“何事?”
王二家的正需要听众,巴不得将所见所闻一股脑倒出。
手舞足蹈,叽里咕噜同无忧描述那边的盛况。
然而她说得口干舌燥,绘声绘色,无忧依然脸上没有丝毫波澜。疑惑道:
“老爷说此事应当让您这个苦主在场,您怎么……好像不太感兴趣?”
无忧并不想去,她已心如明镜,看了清楚,这家就是一池子烂泥。
主人各怀私心,表面和气,背地里暗自较劲儿,为了各自的利益不择手段。
下人沆瀣一气,整个家宅弥漫着一种腐朽腐烂的臭气。
就算查,也只是点到为止,治标不治本。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徒劳无益的事上,她宁可早早抽身,远离是非。
王二家的见她磨磨蹭蹭,有些看不懂了,
“我的姐儿,您倒是动一动啊。
老爷请您,老爷是要给还您公道的!”
原本还觉得这位娘子脾气实在是坏,如今知道她是拿着那么点的钱长大的,不禁理解了。
国公府的嫡女,一年用度只拿到了十两,换谁能不气不怨不恨呢!
无忧抿抿唇,转念一想,事情闹到银杏院,应当会叫孟姨娘去问话。
于是以眼神示意落竹去拿大氅,拽了拽衣袖,慢吞吞起身:“走吧。”
王二家的一愣,这披头散发的,“您不梳妆了?”
“一个病人,要那么精致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