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武本以为这些尸人找不到他们,便会自行离去,可是直到目前为止,丝毫看不出有这样的迹象,反倒有种任它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意味。
陆修武发现,那些尸人虽然没有抬头看过他们一眼,却仿佛通过某种感官察觉到他们在树上,并且停在了那里,然而它们又清楚自己上不去,于是就在树下守株待兔。
“就像寻血猎犬通过气味追踪猎物一样,哪怕躲到天涯海角都能把你锁定。”陆修武突然被点醒了似的想道,下意识地把鼻子凑近袖子上闻了闻,一股刺鼻的酸臭味钻入鼻孔,他不禁嫌弃地眉头一皱,撇了撇嘴,赶忙把手臂移开。
打从王爷那儿领命以来,为了尽快完成任务,他们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便直接出发,接连好几天不分昼夜地赶路,途中诡异的事情更是一件接着一件地出现,令他的神经紧张到了极点,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一身令人发呕的气味。
后来好不容易把东西送进宫里,总算可以回去交差了,谁曾想只休息了一个晚上,就又回到了这个鬼地方。
这些天来,他的睡眠严重不足,经过先前那一战,体力也已极度透支。假使有小一会儿功夫可以把注意力收回来,他趁机眯一会儿还嫌不够,哪还顾得上换套衣服,清洗清洗身子。
“或许它们正是循着这一身气味来的。”陆修武暗自寻思道,莫名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仿佛这气味有颜色,能够被他看到似的,“不错,这股子气味就在空气中漂浮着。”
也许把这气味隐藏起来,就能躲开它们的追踪,可他想了想,觉得无论如何也办不到。起码眼下是不可能的。
他的脑子快速地运转,四处打量着,还在自己所在的这棵树上查看了一番,想找到既不惊动这些尸人,又能安全脱身的法子。可是他绞尽脑汁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脱身的办法。
“看来只能静观其变了,起码这里暂时是安全的。”陆修武无奈地寻思道,同沈浚那边一样,这边厢也陷入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陆修武不耐烦地在树杈上挪动着身子,发出的响声并没有使那些傻站着的家伙动一动,于是他相信那些尸人也不是通过耳朵来判断他们的位置的。
既然如此,他便大胆地在树上活动起来。他先把周印廷在树枝上摆正,免得他一不小心掉下去。
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地伸手探了探周印廷的鼻息,发现还有气,不同的是比之前更匀称,也更有力了,不觉嘴角挂起一抹微笑,他想也许周印廷很快就会醒过来。
“看来,金创药起了作用,伤情并没有恶化,而是一点一点好起来了。”陆修武想道,因那瓶金创药是自己带来的而感到十分得意,换句话说是他救了周印廷。
“真能睡!”陆修武叹了口气,揶揄道,仿佛周印廷能听见似的。真的,有时他甚至怀疑周印廷已经醒了,现在这种昏迷状态不过是他故意装出来的,为的是不用面对这些恐怖的尸人。
其实,是他自己不愿意面对这些尸人,神经的高度紧张和肉体的极端疲惫使他真想就这么倒下,美美地睡上一觉,哪怕就这样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也好过面对这些纠缠不休的尸人,好过每分每秒在惊吓中度过。
他甚至有点羡慕起周印廷来了,认为现在就算是杀了他,他也感觉不到痛苦,起码他不用再理会这些家伙的纠缠,对这里发生的一切可以不闻不问,浑然不觉。
“能这样死去也不啻是一件幸福的事。”陆修武带着一丝艳羡的心情想道。
当然,这只是陆修武那天马行空的脑袋瓜中突然冒出的一个戏谑的幻想,不过是跟肃杀的危险境地开个小小的玩笑。
周印廷还活着,已令他感到无比欣慰,证明自己没有放弃一个负了伤的伙伴。
“不知老沈那边怎么样。”陆修武突然关心地想道,一起进来的四个伙伴,现在一个受伤昏迷,一个为了救自己而只身距敌,他和弟弟看似脱险实则被困在了这棵树上,处境都极其艰难。
那会儿要不是沈浚出手相救,恐怕他们三个一股脑都要撂在这片潮湿的充满了霉味儿和腐败气息的林子里,跟下面这些让人恶心的尸人做伴了。
“说不定时间长了也会变成这副鬼样子。”想到这儿,尸人那破烂不堪的模样,以及先前无论怎么劈砍都无法将它们杀死的记忆一同在陆修武的脑中浮现,他感到胃里一阵翻涌,禁不住哆嗦了一下,他可不想变成这副连自己都嫌弃的丑陋模样。
接着他又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连这么不着调的事情都能想得出来。
不过危难之中有人相伴,即便是死亡也不再使人感到那么孤独和凄凉。
武抬头看了一眼弟弟,发现他正抱着一旁的树干打起了瞌睡。于是便用佩剑碰了碰他,并喊道:“别睡了!你还真不怕掉下去。”
被尸人围困之初,陆修文还警惕地睁大眼睛盯着那些它们的一举一动,仿佛害怕它们爬上来似的。
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皮也渐渐耷拉下来,最后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身子则在树杈上前仰后合地摇晃起来,差点睡过去。
陆修文从半梦半醒中乍然回过神来,最初的一刹那似乎忘了自己在哪里,呆呆地环顾着四周,片刻以后才回忆起一切。
他举起袖子擦拭了一下已经流到口角边的涎水,打了个哈欠,对兄长说道:“我们有多久没真正地睡过觉了?一天一宿了吧,简直太困了!”
说完,他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睛一下子湿润起来。
想到哥哥的最后那句话,陆修文禁不住往下面扫了一眼,发现那些穷追不舍的尸人仍站在原地,立刻清醒了不少,他可不想回到它们中间去。于是强打起精神,重新在树杈上坐稳,用一只手死死地抱住身旁的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