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可置信地听着典狱长的话,当听到最后一句时,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在接踵而至的两厢都没讲话的沉默中,王爷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的空气出神了片刻,随后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脸色凝重地转向典狱长,关切地问:“假如事情不成功呢?你也清楚,送进宫里的东西是绝不可能要回来的,即便那是一件有主的宝贝。我总不能白拿你的东西吧,何况如你所说这还是一件无比贵重的宝物。”
“若失败了,那就是天意如此,怪不得别人。”典狱长带着遗憾的神情复述道,那意思似乎是想说失败了他会独自承担,绝不会怪到王爷头上,然而脸上却丝毫看不出万一失了宝贝,最后又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有多难过。
说到这儿,他突然停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事使他犹豫不决,不好说出口,也不敢看王爷的脸。
王爷以为他讲完了,刚想插话,典狱长似乎是立刻察觉到了,连忙带着一副尴尬的窘迫神色吞吞吐吐地接着上一个话题道:“王爷有所不知,在您还没来这里以前,下官就对这处宅子十分喜爱,几次想要将它买下来。”
他没敢直接说“王爷现在住着的这座宅子”,因为即使不是此刻眼睛正看着王爷,他也知道这样讲话乃是以下犯上,大有将王爷从这里赶出去的意思。
所以他采用了一种心照不宣的口气,好像在说一件与王爷无关的事情似的陈述着,他相信以王爷如此聪明头脑,一下子就能明白自己指的是什么。
“无奈手中银两远不够支付那房主所开的价钱,下官不是说这宅子不值,实在是囊中羞涩,负担不起。如今得了这件宝贝,窃以为就算拿来换一百座这样的宅子也绰绰有余。不过为了能助王爷一臂之力,下官愿献出所爱,相信王爷回京之后,一定不会亏待在下。倘若失败了,下官以为,若能在这梦寐以求的宅子里养老,也算了了多年来的一桩心愿。”典狱长继续道,也许是为了提醒王爷那件宝贝的珍贵,还特意在“一百个”这三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言外之意是比起自己看中的这座宅子,王爷的前途更重要,他愿意为此牺牲眼前触手可及的利益。
如果不幸最终功败垂成,他也是不得已才接受了这座宅子,而非一开始就冲着它来的。
说来说去,典狱长的一番话无非是想给王爷这样一种印象:事情无论成败,最大的受益者都是王爷,而他是吃了很大的亏的,不过他毫不在乎。
可越是这样,王爷就越是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因为以王爷对世人的了解,吃亏的买卖没人愿意做。
所以当王爷得知典狱长是想要自己现在所居住的这座宅子以后,既感到惊讶,同时又舒了一口气。
他原以为典狱长会提出什么他难以办到要求,没想到是看上了这座宅子,如果值得一试的话,失去这座宅子又有什么关系。
不错,没了这座宅子也不打紧,他们完全可以住到县衙里去,办公又方便,每天还有一众师爷、捕快和衙役簇拥着,好不热闹,更重要的是再也不用两个地方来回跑,尽管五年来他去县衙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是,万一哪天朝廷上任命一个新知县,前来赴任,可就得给人家把地方腾出来,到时候该去哪儿呢?总不至于流落街头吧!”一个不得不面对的可能发生的情况突然钻进王爷的脑海,打乱了他眼下唾手可得的如意算盘。
“咳,车到山前必有路,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王爷来不及细想,并且又没事到临头,便先自我安慰一番。比起未来可能出现的不利局面,王爷对当下的痛苦有更加深刻的感受,为了摆脱眼前的困境,他甚至不惜牺牲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计后果地搏一把,“先解决了眼下的事情再说,若果真如此人所说,那件宝贝能派上用场,何不一试?五年了,这可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王爷考虑再三,终于决定答应典狱长的条件,可说了半天,他连那件宝贝的影子都没看见,于是便对典狱长道:“现在东西在何处,不知典狱大人可否将宝贝拿出来一看?”
“下官正想回禀王爷,请王爷赎下官无礼,只因此物属实非同寻常,目前知道它的也只有您跟我,以及将它交给我的人,为免被贼人盯上,也为了越少人知道它的存在越好,下官不便将其带在身上走街串巷。如果王爷此刻还不想歇息的话,请移步寒舍验看。”典狱长故作神秘地回答,还不忘朝四下里瞅瞅,仿佛在查看有没有人偷听。
王爷被他的话弄糊涂了,暗想;“什么宝贝需要如此小心看管,难不成真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不怕被典狱长就地收监吗?”
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为了一探究竟,他还是爽快地答应道:“既然这样,那就走吧!我随你去看看。”
说完走到门口,冲院子里喊了一声,陆修武应声而来,王爷吩咐道:“你随我到典狱大人府上走一趟!”
很快,三人便出了王府,典狱长在前面引路,王爷和陆修武则跟在后面快步走着。此时已是申时,街上行人稀少,为了抄近路,他们没走多远便拐上了一条胡同。
洛城本来就不大,典狱长的宅邸离就在东南角上,为了上班方便,他特地在监狱附近置了一所宅子,虽然不大,但看守甚是严密,很快他们便来到有两名狱卒站岗的府门前,典狱长恭敬地请王爷入内。
随后陆修武被留在了院子里,典狱长则领着王爷进了一扇不见有灯光透出的房门,陆修武目送着他们消失在门后,房门便又被严严实实地关上。
陆修武试图仔细聆听,但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他不敢上前,因为与他一同待在这座院子里的还有四名身形魁梧的黑衣护院,乍一进来很难被人发现。
起初,他们都瞪大眼睛警惕地盯视着他,弄得他浑身不自在,幸好过了一会儿他们便将这不友好的视线移开了。见黑衣人不再戒备地注视着自己,陆修武装出一副心不在焉地神色打量着四周的建筑。
最后被屋檐下的一只鸟笼吸引了过去,到得跟前,才看清里面养的是一只灰鹦鹉,眼睛正滴溜溜地盯着他看,见他靠近,灰鹦鹉突然用响亮而又逼真的人声叫道:“有贼,快来人!有贼,快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