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火折点燃了插在桌角烛台上的一根短粗的蜡烛头,然后把手中的火折一口吹灭,重新放回了袖子里。
烛光照亮了整间地下室,首先映入王爷眼帘的是一堆稀奇古怪的木质的和铁质的盒子、码成一个金字塔形状的被卷成一根根园筒的字画以及蒙着厚厚一层灰尘的金玉铜磁、玩器古董之类的东西,几乎把整张桌面都占满了,向上还垒出一个矮墩墩的小山包。
不过所有这些东西看上去价值并不高,充其量也就摆在家里做装饰还凑合,显然不是王爷此番前来赏看的那件据说能让他重返宫廷的宝物。
还在宫里的时候,王爷每天都能在父皇那里见到各种不仅精美绝伦,而且价值连城的宝贝,随便一件就能抵得上一座十万人口的县城一年的税赋,是眼前这些覆满了灰尘的玩应儿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
把这些并不值多少钱的东西藏得如此严密,王爷不禁感到好笑,同时禁不住打量起这位典狱长来。
虽说五年里,前后算起来,王爷已经见过典狱长三面了,但这么近距离并且仔细地观察他还是第一次。
他惊讶地发现,年纪并不算老的典狱长头发已经逐渐稀少,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憔悴枯槁。但一双锐利的眼睛却在桌上杂乱堆积的物品中搜寻着。
王爷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他专注地埋头翻找,一边听他小声嘟哝着:“不对啊,明明是放在这儿的。”
差不多将桌上的小山包翻了个底朝天以后,他终于从最下面掏出一只看上去十分老旧的盒子,表面的雕饰以及图案已完全无法辨认,黑乎乎的一点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他顾不上重新摆好已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古玩字画等藏物,立即用空着的那只手臂在桌上一扫,“哗啦”一声,将近一半的东西滑落到地上,与石头撞击出叮叮当当的嘈杂声响,半张桌面立刻被清理出来。
典狱长换双手捧着盒子,仿佛一用力就会使之散架似的,极其轻柔地放到那块已经腾空的桌面上。
然后带着一副抑制不住地狂喜转向王爷:“就是它了!”
说完,典狱长那仿佛一刻也不肯放开的双手又以一种无限虔诚与谨慎的情感慢慢掀开吱嘎作响的盒盖,最初只是启开一道缝,便有一束耀眼的光芒毫无阻挡地射了出来,一下子盖过了旁边的烛光,整个地下室瞬间变得亮了起来。
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这一切的王爷看到后感到非常惊讶和不可思议,起初他还以为里面装的是一只夜明珠之类的东西,那倒可以算的上是件宝贝,不过要用它来换自己回去,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稀有且珍贵的夜明珠,皇宫里多的是,王爷自己就曾亲眼见过其中的一颗,只不过发出的光线远没有这么夸张,就算它是世上最亮的一颗吧,恐怕也无法让父皇回心转意,或者让当初那些竭力致他于死地的大臣们闭嘴。
就在他感到灰心丧气的时候,盒盖已被完全打开,迥异于世间一切莹灿之光的辉芒拨开所有阻挡倾泻出来,一下子将整个地下室照得通亮,如置身在白昼中,王爷的眼睛由于一时无法适应,在还没来得及看清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的时候,迅即将视线移开。
结果他看到了四周光秃秃的墙壁上岩石累累,泥土被挤压成一条条蜿蜒曲折的细线,也就是说,这个暗室差不多完全是从岩矿上凿出来的,因而也显得十分结实。
不光如此,这座宅邸似乎也是建筑在一片广大的花岗岩矿之上,所以地基定然十分牢固。
而且,不出王爷所料,暗室地面铺的也都是被打磨平整的花岗岩。他刚下到这里的时候,就发觉脚上的触感与踩在室内的地板上不一样,这里的地面十分坚硬,一点弹性都没有,因此料定是用的石块之类的材料铺的地。此刻当光芒将地面照得纤毫可辨,恰好印证了他的判断。
王爷借着光亮将整个地下室的内部扫了一遍,这才发现他们正置身于一个密不透风的石头房间里,四壁阴凉,空气窒闷,除了之前看到的那张桌子以外,角落里还摆着几口大号的木箱,并没有上锁,完全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
当他逐渐适应了强光的照射以后,周围也再没有什么引起他注意的东西,便尝试着把目光转回那只敞开的旧木盒。
此时万道光芒正从盒子里放射出来,像太阳的光辉永不枯竭。只是四壁挡着,他无法看清楚那发光的物体究竟是什么。
于是他向前跨了一步,凑到典狱长近旁,几乎头挨着头,视线已完全置于盒子的正上方,盒内情况一览无遗,他这才看出,那发光的东西是一个近乎圆形的晶体,像琉璃一样透明,同时闪耀着金色与蓝色辉映其中的奇异的光彩。
他说不上它的材质,因为他从来也没见过如此美丽的东西,令人想要捧在手心里,怀抱着它入眠,但他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夜明珠。
不知为什么,盯着它,只要一小会儿,整个人就会觉得温暖又有活力,它仿佛具有起死回生的魔力,整间屋子也因它的存在而不那么潮湿阴凉。
的确,王爷的肌肤在如此近的距离内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它那源源不断释放出来的热量,然而他所感到的温暖又不完全是身体的温度,甚至根本不是身体的温度,而是一种渐渐充溢内心的暖流,如同沐浴在温暖明亮的日光里,心中洋溢着崇高的喜悦。
两人都被这诱人的珍宝牢牢地吸引住了,半晌,谁都没有说话,仿佛都忘了到这里来的目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典狱长蓦地扭过头来,神情诡异地朝王爷咧嘴笑。正全身心沉浸在至福中的王爷也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自己,猛地转过脸来,恰好同典狱长那异样的眼神对上,两人相视一笑,似乎是互相提防,又似乎是心照不宣,对于将这样一件任谁都无法拒绝的宝物送给皇上充满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