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浚的马一走起来,一旁的陆修武的马也在骑手的牵拉下慵懒地迈开了步子。
陆修文终于踏实下来,心想,幸好沈浚告诉他俩的不是什么坏消息,不然就冲他有意藏着掖着,就不能轻饶了他。
感觉似乎才从马上下来没走多久,陆修武和陆修文两兄弟只站了一会儿,重新迈步的时候竟感到双腿是那么沉重,就好像绑了两个拳头大的秤砣在脚上似的。
三人三马在大道上晃晃悠悠地踽踽前行,才走了没几步,沈浚蓦地又停了下来,警觉地侧耳倾听着。
陆修武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复举动弄得有点烦躁,跟着停下了脚步,一脸疑惑地看着沈浚,问道:“老沈,你这是怎么了?一会儿走,一会停的?”
“又来了,是马的叫声!看来刚才并没有听错!”沈浚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道,一面继续留意地听着远处传来的期待中的声音。
“哪有马叫声?我怎么没听见?”陆修武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追问道,然后也屏住呼吸,仔细聆听起来。
可是跟之前一样,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沈浚所说的嘶鸣声。他更感到诧异了,难道自己的耳朵聋了?他想。
连忙用手指掏了掏两个耳洞,又把脑袋向两边歪了歪,同时用手掌拍了两下,就好像这么做能让耳朵听得更清楚似的。
随后他将头摆正,又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还是没听到任何声音。
陆修武回头瞅了瞅弟弟,只见陆修文蹙起眉头,脸色难看地瞪着沈浚,仿佛正在心里暗暗斥责他又开始故弄玄虚。
显然弟弟也没听到所谓的马匹的嘶鸣声,这下他就放心了,心想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可靠,真理也总是站在大多数人这一边。他沈浚纵然言之凿凿,也还是摆脱不了又一次弄错的结局。
然而这一次,沈浚听得很真切,是马匹的嘶鸣声没错,他甚至辨认出了这次跟上次听到叫声不是同一匹马发出的,与此同时还伴随着轻微的打响鼻的声音。
毫无疑问,那里至少有两个以上的人,并且这次连方位也确定了,就在他们行进方向的前面不远。
如果这条官道是从这里笔直的延伸下去的话,那么应该就在路上,鉴于之前并没听到类似的动静,可以断定那些人正向他们迎面走来。
“前面有人正朝我们这儿走过来,或许可以向他们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可以取水的地方!”确认前面有人正骑马走来,沈浚从凝神静听中抬起眼睛,看着陆修武和陆修文两人,兴奋地说道。
“你说有人来了?我没听错吧?”陆修武满脸惊讶地问沈浚道,然后又回头看了看弟弟,似乎在寻求第三人的支持。
“没错,前面有人,我想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同他们碰面。”沈浚再一次确认说道,他之所以这么说,是相信一路走来他们连一只动物都没看到,也不可能有无主的野马出没。
“这就奇了,你是怎么听到的?难道你长了一双顺风耳?”陆修武目瞪口呆地盯着沈浚的眼睛,追问道。
说着探过头去,仔细打量起沈浚的两只耳朵来,没发现同他们的有什么不同,可看道沈浚一脸严肃的样子,又不像是在骗他们或者是在开玩笑。
沈浚笑了笑,平静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我的耳朵比你们的好使一点点吧!”
陆修武半信半疑地看着沈浚,要说他的耳朵天生比别人背一点的话,弟弟也没听见又怎么说?难道弟弟的耳朵也跟自己的一样有点背。
想到这儿,他的心不禁一沉,如果沈浚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兄弟俩就又多了一个相似之处,而他原以为自己跟懦弱的弟弟是那么不同,如今看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妄想罢了。
他回头看了看一脸不可置信而又有点气恼的弟弟,如果说他至少还有一半相信沈浚的话的话,那么弟弟此刻的表情则告诉他,弟弟根本就不相信沈浚。
的确,虽然陆修文说不上来沈浚是出于什么目的要这么干,但他自己的耳朵却用无可争辩的事实告诉他,沈浚在说谎!
除了是为了给他们兄弟俩一个虚幻的希望这一个目的,他想不明白沈浚何以如此?可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如果到时候什么都没有呢?这么做对他沈浚有什么好处?
他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总之相信哥哥和自己的判断就对了。他懒得搭理沈浚这种不知所以的行为。
只为他这样反复耽搁他们的行程而着恼,如果再继续下去,他们抵达唐庄镇恐怕得后半夜了。
“不信?”沈浚扬起眉毛,做出一副比他俩还惊讶的表情,将视线在两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又自信满满地回到陆修武身上,“往下走就知道了!”
陆修武没有反驳,他对沈浚的崇拜使他不由得不凡事都信他三分,此时在心里更是祈祷但愿沈浚说的是真的。
他们仨哪个不想遇到个行人打听打听水源的情况,要让沈浚说着了,岂不就有希望了?到时候不但他们的坐骑喝了水又精神大振,他们自己也能摆脱这难耐的口渴的折磨了。有什么不好?
就怕他沈浚听走了耳,前面根本就没什么马匹,也没什么赶路之人向他们走来,那才叫人失望呢!
“不,是绝望!”他恐怖地想,“给人希望,又让怀揣希望之人亲眼目睹其幻灭,多残酷啊!”
“也许只有像老弟这样完全不抱信心的人才能避免希望幻灭的痛苦吧。”他不禁羡慕起弟弟来,为自己居然不能摆脱对沈浚或多或少的信赖而感到一丝苦恼。
三人就这样各怀不同信念地又踏上了未知的路程,沈浚依旧和陆修武并排走着,只是打这一刻起,过了半晌,两人都没再说话,也没互相瞅一眼。
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在前方道路的每一个岔路口和转弯处寻觅着、期待着,盼望下一秒就突然闪出几个人影来,然后他们立即兴冲冲地奔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