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浚出现以后,或者不如说,直到他亲眼目睹并接触过那些白眼怪以后,过去他认为不可能的事,在他的头脑中都开始动摇起来。
他不知道这些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是十几日前,或许更早。
尽管现在洛城那部分还跟从前一样,好好的,可出了洛城就不同了,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那么多凶残的怪物。
以至于他开始以为他周围的一部分世界似乎出了问题,或是生了病,就像老丈所居住的地方那样,被某种类似瘟疫的东西给感染了,并且还在迅速扩散着。
他几乎可以预料到,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威胁到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园。
他曾以为自己掉进了某个深沉的睡梦里,可这梦这么长,长得连每分每秒都那么真实,在他以往的梦里是从没出现过的。
尤其当他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几乎相信他就快死了,而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如果是在做梦的话,每到危急的关头,他都会自己醒来。
可这一次即使他屡屡面临以前从没遇到过的险境,甚至业已威胁到生命,他都还在这里。
每次睡觉前,他都但愿自己一觉醒来,看到的是原来的那个世界,可没有一次他不是带着失望意识到,他仍困在这里。
他曾以为,只要不出城,他就不会再碰上那些怪物,就还可以像从前一样生活。
可是只要一看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他便痛苦地意识到,改变已经发生了,就算他不想面对,它还是切切实实存在在那里。
的确,在洛城,或者更确切地说在王府里,唯一发生变化的,就是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除了那些白眼怪,他是最使他感到惊讶的,除了样子怎么变,其他的一切他都不认识了,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此刻,米酒的香气正从隔壁桌上以及角落里飘过来,要是搁以前,即使囊中空空,这个年轻人也一定会闻着味过去,死皮赖脸地向人家讨杯酒喝的。
可是现在你再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不为所动。
这还是从前的那个沈浚吗?陆修武扪心自问,他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一个令人佩服的英俊青年同从前那个一无是处的邋遢酒鬼联系在一起,尽管他后来得知他曾做过侍郎。
不,他相信这是另一个人,一个完全崭新的人,几乎跟那些怪物同时出现,也跟那些怪物一样使他震惊不已。
陆修武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小时候玩笑一样挂在嘴边的武功、招数,在今天竟然成了真,这个年轻人可以听见他们所听不见的远处的声音,也就是说,这个年轻人不但功夫很好,听觉也十分惊人。
除了在王府听候王爷差遣的时候,陆修武还从来没有这么耐心地等待过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年轻人做事,即使他已经很困,他还是安静地坐着,注意地观察着年轻人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中发现不一样的地方。
可令他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发现更多的古怪之处。
沈浚除了喝茶就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一处,有时同他的视线对上,只微微一笑便移开了。
“小点儿声!这件事哪有你们女人家想得那么简单,你觉得为那么多人在那儿,盗墓贼还会去吗?他们又不傻!”沈浚听到嗓音沙哑的男子不以为然地说道。
“那不是更好,说明他们害怕了,没准儿从此就不敢来了呢!”老板娘洋洋得意地反驳道。
“要是事情都像你想的这么简单就好了,记住,这群盗墓贼可不傻,他们宁可杀人也要盗走那些尸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人多的时候,他便躲起来,那么多人能在那儿守多久,一月,两月,还是一年,两年?你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会回去。”嗓音沙哑的男子无奈地说道。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人什么时候离开?”老板娘并不十分自信地问道,随即突然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那些盗墓贼就是这唐庄镇上的人?”
“即使不是,一定也有他们的眼线,或者他们自己便是眼线。不过,如此疯狂而又杀人不眨眼的盗尸贼,不像是本地的。你想,我们在这儿生活了这么多年,城南城北,城东城西,谁家什么样,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儿,藏不住。要说除了郭显和张赫两人外还有隐藏着没被发现的盗墓贼我信,但那一定是小偷小摸之人,要组成这么一支不小的团伙,不现实。何况街里街坊地住着,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会露馅。既然至今毫无线索,他们就很有可能是外地的。那么,这些天他们会住哪儿?要知道方圆百里之内就只有我们这一个镇子。”嗓音沙哑的男子言之凿凿地推测道,然后用疑问的眼光看着老板娘和同伴。
“你是说他们就住在这城里?”男子的话音刚落,老板娘便立即恍然大悟般惊恐地叫道。
“跟你说多少遍了,小点儿声,怕别人听不见是不是?”嗓音沙哑的男子气恼地训斥了老板娘一句,然后顿了顿,继续解释道,“这不正符合我们这里的情况吗?唐庄镇素以人员往来频繁而又众多出名,要混在这些外地人当中,就如石沉大海,很难被发现。”
老板娘想了想,点点头表示同意男子的推断。
“那就赶快查查这些外地人啊,晚了就来不及了!”老板娘着急地喊道,由于刚被男子斥责过,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你以为官府没想过吗?人呢?哪来的人手?现在衙门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那些被害的衙役们的家属闹得正凶,整日堵着门,镇丞大人因此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一连两天又招不到新人,还能怎么样?事情也只能这么撂着!好在那些盗墓贼是冲着尸骸去的,只要谨慎一些,还不至于闹出人命。”嗓音沙哑的男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