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他一步埋到那儿的除了他的祖辈和父辈以外,还有他的次子,也是他最小儿子,活着的时候最疼爱的那个,他是在两年前因为一场疾病过世的,当时只有八岁。
他把他葬在了山坡下面的一块地方,并为他立了个小坟,没有树碑,同家里的祖坟隔着一段距离。祖坟在上面一点,跟老板娘家的老太爷埋得不远,他的祖辈当年举家逃难至此,别处再无亲人,过世的老人全都葬在这里。
最近发生的盗墓案使他夜不能寐,尽管官府竭力在封锁消息,他还是从在衙门当差的外甥口中得知了事情的详细经过,这个外甥当时并没被派去蹲守,所以幸运地保住了性命。
尽管接连发生了的两起盗墓杀人案,昨天日间他还是冒险去墓地查看了一眼,他家的祖坟和次子的小坟暂时都还好好的,但他并没有就此感到安心,因为照目前的形势看,不出两日也要遭殃。
从外甥口中他得知官府由于没有人手,差不多已经完全放任不管了,为此他在铺子里以及家中简直坐立不安、度日如年。
他绞尽脑汁地寻找解决的办法,甚至一度冒出这样的念头,就是把亲人的骸骨起出来,等这件案子过了,那些盗墓贼去了别处以后,再安葬回去。可是犹豫了再三,还是迟迟没有动手,总觉得这样做委实不敬,恐遭先人怪怨。
今日他无心做任何事,脑子里全是祖坟被盗的可怕景象,于是他早早便关了铺子,回到家中,试图以酒解忧,才坐下喝了两口,便感到憋闷得慌,随即出来毫无目的的闲逛,无意间走到了老板娘的酒馆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进来,打算在这里坐会儿,顺便把自己灌醉,以忘却眼前的烦恼。
恰好住他后院的同年也在,平时两人关系不错,此刻相见甚欢,便坐到了一起,起初两人随便聊了一些街上的见闻,两杯下肚,话匣子立即不受控制地打了开来,几乎是不吐不快地把最近发生的盗尸案对同伴和老板娘和盘托出。
起初他还仿佛事不关己似的故作淡定,可越说憋在心里的无奈与无助就释放的越多,也越接近那个他无法改变的残酷现实,加上老板娘在一旁推波助澜,他终于也不管不顾了,剥开伪装的外衣,把真实的想法和状态展露出来。
“实不相瞒,我去墓地看过,就在昨日,当时只有靠近树林那边的几个座坟被挖开了,里面的骸骨也都不见了,其他的都还没事。如果你们当时也在的话,就会看到现场的景象有多可怕,就会知道那些盗墓贼有多疯狂。地上到处都是脚印,有一些连鞋子都没穿。还有两座坟墓只挖开了一点,其中一个坟头被刨平了,另一个则被扒去了一角。是的,你们没有听错,他们是用手一点一点地把坟墓挖开的。”嗓音沙哑的男子在沉默了一会儿以后,终于坦诚道。
听到男子说其他的坟没事时,老板娘似乎稍稍放心了一点,因为她家老太爷的坟离林子还挺远呢,所以被挖开的不可能是她家的祖坟。
可是当听到说那些盗墓贼是用手把坟墓刨开的,男子的同伴和老板娘都惊诧得瞪大了眼睛,脸上也立刻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用手刨?怎么可能,爪子不给他们扒断才怪!”男子的同伴刚想开口,却被老板娘抢了先。
“对啊,要是用手挖的话,只一座就够他们挖一宿的了,即便能办到,手也废掉了。别忘了你说过,这周围的墓地,除了东山那块,都给他们挖遍了,这些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二百多座,你觉得可能吗?”男子的同伴在一旁赞同地附和道。
“你们去看看就清楚了,用工具和徒手留下的痕迹是完全不同的,而且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尤其使用铁锹和镐的时候,跟用手刨的完全不一样。老实说,我在现场看不到一点这些工具留下的痕迹,倒是在泥土上看到了不少手指抓过的痕迹,并且能看得出来,当时刨的时候很用力,连石头上都留下了一道道清晰的抓痕。”嗓音沙哑的男子带着十分肯定的语气坚持道。
“这个以后再说,我先问你个事儿,既然官府都封锁消息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怎么我们俩一点都没听说呢?”老板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嗓音沙哑的男子,严肃地问道,一面与男子的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她从男子湿润的眼眶上判断他也许喝多了,要不然不可能说出徒手盗墓这样匪夷所思的话,“你该不会是在讲故事吧?”
“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不过信不信由你们,反正现在也没人能阻止这件事,到时候事情落到你们头上,亲眼见到了,胜过我在这儿跟两位白费口舌!”眼看不被信任,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嗓音沙哑的男子气恼地摇摇头道。
“你看,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还当真了!”见男子有点儿生气,老板娘赶紧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孔挽救道。
其实她心里也在犯着嘀咕,他俩打小就认识,平日乡里乡亲的常有往来,深知男子还是挺靠谱的,怎么也不至于骗他,何况还是在这样一件令人震惊的大事上。
“再说明儿一早去墓地看看不就结了?到时候是真是假,一目了然,何必先就在这儿弄得个面红耳赤?万一是真的呢,岂不伤了这么多年的感情?”老板娘心想,眼瞅着男子现出一副严肃而又闷闷不乐的样子,而且已经完全没有了先前谈话时的那种耐心劲儿,开始一杯接一杯地自斟自饮起来,好半晌都没再吭声。
她知道男子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开玩笑,于是她立刻换上一副和善的面孔,用询问的口气道:“要不我们明天多叫些人一起去看看吧?”
“大兄弟,你家的祖坟是不是也在那边?”说着,又转向男子的同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