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周边生产的东西必须经由这里才能卖到别的地方去,不是的,还有别的路可走,只不过那些道路统统狭窄且难行,弯弯曲曲地要绕出去很远,并且时常从崎岖陡峭的山林之间穿过,沿途不但有野兽出没,山匪也横行无忌,十分危险。以前是没办法,那些全国各地到处跑的行商们为了养家糊口,只能以命相搏。”客栈老板一气说了这么多,感到口干舌燥,喉咙发痒,清了清嗓子,似乎没有效果,便端起柜台上的茶壶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了几口茶水,然后才继续道,“后来这条商道开通了,过去那些走小路直接通商的也全都改来这里采买,不仅省时、省力,还不用再像过去那样要跑好几个地方才能把所需的货品凑齐、凑够,最重要的是官道安全、好走,对匪患的担忧虽不能说一点没有,却比以前少了太多,毕竟如今这条官道上来往的客商昼夜不绝,劫匪下手的机会少之又少,再加上稍大一点的商行都会雇佣专门的押运队伍护送,劫匪即使想下手,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唐庄镇的贸易才兴起不久,常听人说起附近匪患猖獗,而且比以往更盛,尤其是新迁来的那些商行因此损失惨重。劫匪每次都满载而归,以至于周边的大小山匪都迅速向这里转移,一度搞得人心惶惶,中断了不少贸易。后来官府派人来剿,有从洛城赶来的县衙的衙役,还有州府派来的官兵,再加上镇上的几支颇具实力的护送队一齐出动,假扮成商人和马夫,混在队伍里,来回走了好几趟,却安然无恙,既没遭遇打劫,也没看到劫匪的影子,你说奇怪不奇怪?”客栈老板兴致勃勃地继续说着,突然停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着沈浚,然后接着道,“如此折腾了半个月,最后一个劫匪也没抓到,大家都以为劫匪怕了,因此全都躲起来了。所以官兵撤走以后,生意做得还不错的商行便雇佣那几支护运队来护送货物,小一点的商户则几家合在一起雇他们护送。说来也怪,从那时开始,劫匪再也没有出现,镇里那几支护送队也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了众商户争抢的对象,乃至不出一个月,便发展成几百人的庞大队伍,吸引了周边不少武行出身的人加入。渐渐地坊间也流传起这样的说法,劫匪看这护送的买卖赚钱容易,还不用担心被抓,都改邪归正,跟着干起正经行当了。”
“还用说嘛,官兵来剿匪,一定有人提前通风报信,这是常有的事。而且干打家劫舍这一行的,随时随地留意着官府的动向,尤其那些山匪大盗,在官府里都买了眼线。官兵一来,他们便撤离,官兵一走,他们又回去,那次剿匪之所以会失败,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时偷瞄着仍在沉睡的丫鬟的陆修武听到老板谈起自己熟悉的话题,突然按耐不住地插进来道。
他已在旁边听了好一会儿,对之前老板关于唐庄镇的讲话很感兴趣,认为能从中了解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将来在王爷面前可以拿出来炫耀一番。
“妙就妙在这儿,究竟是谁通风报信的呢?还有,那些劫匪怎么都没影了?去哪儿了?不会真的去干护送的行当了吧?”客栈老板转向陆修武,挤眉弄眼地微笑道。
“你觉得呢?”陆修武直视着客栈老板的眼睛,意味深长地问道。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没有证据不好乱说,到时候判个诬陷之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客栈老板立刻现出一副胆怯的神色,道。
“真的吗?那你为什么要说那些劫匪转行去当护卫了?”陆修武狡黠地凝视着客栈老板,微笑道。
“那可不是我说的,您别冤枉人,我的意思是街头巷尾都在这么议论!”客栈老板赶紧否认道,仿佛怕被人听见似的,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并用慌乱的神态看了看四周。
“哈哈,看把你吓的,我又没说是你起的头。”陆修武笑了起来,赶紧安抚道。
客栈老板看上去有点儿生气和尴尬,苦着一张脸,不再吭声。
“老板,您刚才说现在唐庄镇出去的货物全都委托给护运队护送,洛城那边也是这样吗?”过了片刻,沈浚继续先前的话题道。
客栈老板带着不悦的神色瞅了一眼陆修武,然后转过头来对着沈浚回答道:“当然,而且现在洛城这一路护送的活,都被一个叫马元洲的人给独揽了去,除此以外,没有第二家。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洛城那边因为更加偏远,沿途大大小小的山匪不下十数个,一开始大部分商人都用自己的车队运送货物,额外再雇两名护卫,这么多年倒也相安无事。熟料有一阵突然不知从哪儿蹿来了一伙劫匪,声势颇大,把一众商队劫了个遍,最后无奈全都委托给了这个叫马元洲的来护送。”
“这个马元洲很厉害吗?”沈浚好奇地打断老板的话道。
“不过是仗着人多而已!”陆修武冷淡而不屑地插进来道。
“老陆,你认识这个人?”沈浚转过头来,问陆修武道。
“谈不上,只是见过一面,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当时在场的人都觉得此人说话、做事挺黑的,完全不像干大事的人!”陆修武鄙夷不屑地回答道,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叫马元洲的人印象很差。
听到自家客栈的客人说见过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马元洲,而且说时还带着一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口气,客栈老板看向陆修武的眼神都变了。
他只知道马元洲住在唐庄镇,出于业务上的原因偶尔会去洛城办事,但他一次也没见过这个人,不仅如此,他认识的人里面也没有人看到过这位声名在外的马元洲,所以当他得知眼前站着 的这个人见过马元洲,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敬畏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