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浚对她语重心长的提醒,以及马儿被盗这件事,头一次使她意识到,通往目的地的道路并非总是鲜花遍地和一路坦途。
思若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不远处的沈浚四人身上,此时他们正聚拢在敞开的后院大门前,传看着一把硕大而沉重的铁锁。
只见沈浚将它拿在手上,先是掂了掂,像是在估摸它的重量,然后又翻过来调过去地打量了一遍,一双明亮锐利的黑眼睛还对着钥匙孔看了看,最后转向陆修武右手抓着的一副与偌大的铁锁极不相称的细锁链,并就着同伴举起的手看了看。
整个过程中,沈浚的神色都十分平静,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一丝变化,显然他没有什么异常的发现,思若想。
在思若的注视下,沈浚把铁锁递给陆修武,然后兀自走到门边,分别将敞开的两扇门板拉回来,虽不能说严丝合缝,但好歹能关上,尽管木板由于扭曲变形,缝隙较多,却也还结实,凭一两个人的蛮力便想硬闯进来是绝难办到的,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思若看到那扇门并没有被破坏,从上至下,包括挂锁连的限木,仍完好无损。
思若步下两级台阶,来到空气中弥漫着马粪味儿的后院,接着便迈开纤细的双腿,快步朝四人走去,软底绣花鞋踩在坚硬的石板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一旁的春红立刻反应过来,急忙跳到前面引路,指引着小姐深一脚浅一脚地避开挡在前进道路上的四处散落的粪球。
“公子有何发现?”思若径直来到沈浚跟前,口气平静地问道,并未因一夜之间丢失了全部坐骑而现出哪怕一丝焦虑。
沈浚早听到身后有两道极轻的脚步声靠近,忙撇下又被他拉开一半的后门,转过头来。
如他所料,来人正是思若小姐和丫鬟春红。只见她俩时而抬头看一眼自己,时而低下眼睛打量着无处下脚的地面。
待到得跟前时,沈浚已转过身,冲着思若微微一笑,然后正色道:“思若小姐,之前我跟修文刚一出来,便发现昨晚安顿在这后院中的马全都不见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最后从这里离开时,院子当中应该一共有七匹马,其中四匹在马房里,三匹拴在这根木桩上。”
沈浚指了指院子中央靠墙立着的一根碗口粗的木桩,下半部分牢牢地插在石缝中,相接的地方看不出一点松动的迹象。然后又转向刚到跟前的陆修武,问道:“是吧,老陆!”
陆修武见春红突然出现在后院,一手拿着锁链,一手抓着铁索赶紧靠了过来,脸上则露出喜忧参半的神色。
“啊?陆修武像是没听清沈浚的话似的,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啊,没错!”
眼睛却看着站在思若旁边的春红:“马房里的那四匹应该就是小姐他们的。”
“小姐,我们的马不见了!”胖护卫听到思若讲话的声音,这时也走了过来,拇指和食指间还捏着一撮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浅棕色绒毛,不慌不忙地轻声道。
“缰绳是被人解开的!”胖护卫又补充道,把自己的发现当着小姐以及众人的面讲了出来,接着举起手中的那团绒毛,在空中停了一会儿,“这是在马房的栅栏门上发现的,小姐,您看着是不是眼熟?
思若凑近前去,认真查看起来。
“宋叔是说这是从我那匹牝马身上掉下来的?”思若一面仔细辨认着那团失去了光泽的绒毛,带着不确定的神色问道。
“啊,我认得,小姐昨日在食肆门前下马的时候裙子上就粘着这样一团东西,跟这个一模一样,我当时用手一拍,就不见了。”这时,春红突然想起来,道。
“不错,应是两匹以上的马被同时牵出马房时蹭掉的!小姐还记得吗?您那匹马最近正在换毛,这里……”胖护卫放下手臂,继续的推测道,同时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屁股,意思是马的相同部位正在换毛,“他们人应该不多!”
“我还真没注意,倒是宋叔心思缜密、观察细致,令思若十分佩服!”思若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掩起嘴来笑了笑。
“小姐过奖了!”胖护卫并未显出任何的,“不过,由此看来,他们人应该不多!”
“方才沈公子说一共丢了七匹马,要是一人牵两匹的话,想必至少也要四个人才能办到,不知我说的对不对?”思若想了想,带着一丝犹豫的语气开口道。
“照理是这样,不过对于专业的盗马贼来说,一个人就够了!”胖护卫肯定地答道。
“一个人?”思若不可置信地重复道,“简直难以想象!”
“是的,普通人或许做不到,但对干他们那一行的人来说并不是难事。”胖护卫斩钉截铁地答道。
“宋叔,您还有发现别的线索了吗?”思若带着期待的神色问道。
“回小姐,目前只有这些!”胖护卫回答道。
“请问沈公子有何发现?”思若又转向一旁的沈浚,问道。
“这位前辈说的没错,我们的马是被人从院子里牵出去的。证据便是,我们出来的时候,看到这扇门是敞开的。”沈浚又扭身指了指后院的大门,回答道,“而且这扇门以及上面的门锁和铁链都完好无损,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显然是有人用钥匙把锁打开,堂而皇之地将七匹马由这扇门牵出去的!如此一来,除非是马匹的主人,不然就算有人看见了,也丝毫不会产生怀疑。如果真如这位宋叔所说,这件案子是极其专业的盗马贼干的,那么他甚至能使马匹不发出声音。”
“开锁?”思若惊呼道,“公子的意思是有人偷走了客栈的钥匙?”
“就目前发现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最大。”沈浚回答道,再次转向旁边的陆修武,“老陆,你记不记得,昨晚咱们把马拴好以后,那老板明明已经用你手上的这把锁把大门锁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