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看了看眼前这名三十多岁、面容憨厚实则精明的校尉,猜到多半是这家伙搜到了什么证据,引得陛下震怒,这才要捉拿审问。
但他却顺从的伸出双手,笑着说道:“杨校尉是个人才啊,行事周全,不必靠杨老卫尉也能有所成就。”
杨武只以为这位比自己年轻,却早已得享大名的将军在讥刺自己,脸皮微红道:“杨武只是忠心尽责,不敢有辱杨家门风!”
在对李信进行了搜身,确认其并未携带兵器之后,一行人押着他出了营帐,向东而去。
“杨校尉,若是陛下要审讯,我们应该往西去,那儿才是陛下的行宫所在啊!”李信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身后的赵高听到了,心中暗叹了一声,沉声道:“陛下有旨,审讯谋刺一案全权交由公子扶苏审理!”
王贲也听到了他的话,冷笑了一声,补充道:“你就不要多问了!东巡期间的一切政务,均由公子扶苏处置,除非你能证明清白,否则也不要再想见到陛下了!”
李信嘴里只是哦了一声,心中却生起了大大的不妙之感!
自从博浪沙救驾之后,扶苏对于他就没有什么好感,而从赵高、赢萱以及他的为数不多的记忆之中搜寻,这位公子只是表面宽厚而已。
若论胸襟气魄,比起凶名在外的嬴政差的太远了!若是落在他的手中,估计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些时日,李信伴随嬴政左右,亲眼见证其处理国事的雷厉风行、干脆利落,也不止一次听到对扶苏的评语,其实也算不得太过正面。
只不过在所有成年的公子之中,扶苏总算是最出色的,又是长子,因此嬴政即便时有不满,还得耐心的栽培指点。
前两天随驾之时,嬴政精力充沛,双目炯炯,闪耀着对权力的极度迷恋,像这样的帝王,除非不得已,怎么会将权力交出去呢?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李信边走边想,总觉得嬴政此举必有缘由。
他的眉心微微皱起,形状似纺椎,倒像是竖着生了一只眼睛。
公子扶苏的营帐规模并不大,负责守卫的禁军也不过百余人,与其他公子、重臣相比并没有太多特殊之处。
事先已经接到了诏旨,扶苏不敢怠慢,专门腾出了一个营帐,用于关押李信。
至于李必、骆甲等众多部属则仍留原驻地,就地看管,以免相互之间泄露风声。
在营帐门口等候的,居然是以公子扶苏为首,内史蒙恬、博士茅朔分列左右,倒是让王贲、赵高有些意外。
无论王贲如何位高权重,总是臣子,见到当今皇帝陛下的长子,还是要表现出足够的敬意。
他紧走两步,拱手施礼道:“扶苏公子,我已将涉案的重要人犯李信押解到此,请公子查验。”
扶苏见到当朝柱石也很客气,还礼道:“上将军何须多礼,咱们同为父皇的臣子,自当同心协力办好差事。”
说着他目光一闪,便看到了双手被缚的李信,见他气定神闲,似乎毫无阶下囚的自觉。
“如今李某人双手被缚,实在无法行礼,扶苏公子莫要见怪哦。”李信也看到了微笑的扶苏,索性主动打了个招呼。
果然有些门道,并非单纯的武夫可比,怪不得茅先生如此重视。
若是换了旁人,身负如此嫌疑,证据也不少,也没有什么朝廷重臣的支持,早就该面如土色,想不到李信看起来比身边的赵高还要自在。
赵高一溜小跑来到扶苏面前,深施一礼道:“老奴受陛下所派,参与此事,若是公子有何差遣,吩咐便是。”
“赵府令公务繁忙,本公子岂敢劳动?”扶苏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待明日开审之时,自会通知赵府令旁听。”
身后的茅朔也微笑着一拱手,说道:“赵府令请随我来,公子已经安排了安歇之处,免得府令来回奔波。”
原本赵高还想着找机会与李信聊一聊,跟他说说审理之时应该如何应对,以及赵偃究竟是怎么回事,想不到扶苏的第一步就是将其与李信隔开。
紧接着送走了王贲之后,扶苏看了一眼茅朔,随即笑着说道:“蒙兄啊,今日天色已晚,你也早些休息,那些竹简的数量不少,我先看一看,明日一早再详细商议。”
“就依公子所言。”蒙恬原本兴致勃勃,还想要与扶苏彻夜长谈国事,以及大秦亟待解决的要务,此时也有些意兴索然。
茅朔察言观色,连忙补充解释道:“扶苏公子骤获如此重托,难免心神不宁,需要平心静气才可,内史大人勿怪。”
当帐中只留下扶苏、茅朔二人之时,扶苏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笑道:“茅先生神机妙算,竟然将李信引入毂中,如今岂不是心头大患尽去?”
蒙恬为人刚直,虽然与扶苏交好,但从未让他参与此事的谋划,以免节外生枝。
茅朔却是面无得色,先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倒是将扶苏搞糊涂了,问道:“茅先生的计划已然奏效,莫非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赵偃这个棋子,本就是死间,能够用在这个地方已经算是物超所值,并没有什么遗憾的。公子已经为他办了事,已经两清了,也不会有后患。”
茅朔手捻长髯,低语道:“只是那些假冒禁军的杀手,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原来以为能够全身而退,想不到竟然被李信缠住,居然一个都没有走脱。”
“那又如何?”扶苏有些疑惑的问道,“这些人都已经死了,再也不能开口说话,难道还能牵连到我们?”
“人虽然死了,但我听说他们的身份都已经暴露了,王贲已经查出这些人是秦军旧部,后来安置到三川郡。”
茅朔见扶苏还没领会到他的意思,只好又多说了一句:“公子莫要忘了,当初是谁请托王绾和李由的!”
扶苏心头一颤,强笑道:“当初我也未曾亲自出面,只是让人口头传了两句话,恐怕当不得证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