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天下间什么人对信息最为敏感,首推官员,其次则为商贾。
两者对信息的侧重点各有不同,官员侧重于政策、法规与社会影响,而商人则侧重于市场变化,以求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泰安城集市的一座酒楼中,一群身着华服的粮商汇聚于此,神情亢奋的相互争论不休。
只因今日城中发生了一桩与他们相关的大事,泰安城西城区的一处粮库于昨晚遭人劫掠,一群粮商因此损失惨重,继而前往县衙理论。没成想,不仅理论无果,反被打入了大牢。
这令城内闻讯而来的粮商们个个惶恐不安,便聚集在一起商议对策。
毕竟,他们也无法确定,下一个被劫去粮食,继而又被下狱的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而现今城内最大的粮商有三家,分别是来自乾州的管嘉茂,通州的祝学真,还有最近几年兴起的云州本土粮商喻永长。
而这三人,又以乾州的管嘉茂为首,毕竟乾州富饶,商业繁荣,同时也滋生出了许多富甲一方的商人。
看着管嘉茂、祝学真、喻永长三人神情平静的坐在高位,与周围吵闹的环境格格不入,似乎都快睡着了一般。
一名小粮商沉不住气的朝着他们开口问道
“我说三位大人呐,您们倒是拿出个主意来啊!”
一人开口后,四周的小粮商便忍不住开门附和道
“是啊,云州的秩序本就紊乱,匪患滋生,刁民暴动,我等皆是应召而来,见这泰安城相较于别处还算安定,这才在此地落脚贩卖粮食,哪知现今这官府也开始不讲理了,居然能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相较于这三人的家大业大,楼内多数不过是些小粮商,此番几乎是将大半家业都押在了这些粮食上,这些粮食可谓是他们的身家性命。一旦有所闪失,数年积攒的财富便会付诸东流,故而,他们如何能不心急如焚?
为首的管嘉茂眼眸微抬,斜着看了一眼开口的粮商,他虽明白这些人为何会这般焦灼,但内心对这些人却是颇为不屑。经商之道,岂会一路顺遂?
富贵险中求也绝不是一句空话,这些人本就资产微薄,却也效仿他们这些大户囤积粮食,无非是想着等粮价接着上涨,他们便可以从中多谋取一些利益罢了。
但你本就只是小资小户,却效仿大户囤积货物,说到底,无非是被利益遮蔽了双眼,难以看清前路。须知,经商必然存在风险,大户家大业大,尚能抵御,你盲目效仿,一旦出事,又能归咎于谁?
虽内心吐槽,但他还是淡淡的开口安抚道
“无需忧心,我三人早已写信将情况传达给孙都尉,相信不出三天,便会有人过来主持局面。”
“至于你们嘛…”
“还是早些将手中的粮食抛售出去吧,须知,这粮食现在虽是价比黄金,但还是没有真黄金来的安稳。”
大多数粮商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无奈的点头接受了这个意见,选择见好就收,但仍有部分人有些难以接受。
随着巩泉这批军队的到来,泰安城的粮价再度飙升,粮食也一度达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毕竟军人也是人,也要吃饭,但若是再多熬些日子,随着路过军队人数的增多,粮价必定还能再涨。
但是现在泰安城的市场已经接近饱和,若是想在短时间内将手中的粮食全部抛售出去,那便只能降价,将手里的粮食卖给城中百姓,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本来能到手十金的利润,现在连一金都无法保证,如此巨大的落差,他们又如何能接受?
紧接着,便有一名小粮商试探性的朝管嘉茂问道
“管大人,莫非便是真的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今日他们敢去劫了西城的粮库,明日便敢劫了东城,若是让他们继续如此胡闹下去,那咱们都不用经商了,直接把粮食全捐给他们得了。”
酒楼内的这批人垄断了泰安城的粮业,但也划分了地盘,管嘉茂经营的粮铺便是较为富饶的东城,祝学真与喻永长分别经营南城与北城,而最为贫困的西城便是留给这些小粮商瓜分。
听到这名粮商带有试探性的话语,管嘉茂常年与人打交道,当然明白他这不过只是心有不甘罢了,而后他面露冷笑,语气有些怪异的朝他回复道
“怎么?叫我们几个一声大人,便真拿我们当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自古民不与官斗,更遑论咱们这些比民还低贱的商贾了,咱们不过是背靠大人物才有了与他们平等对话的资格,难不成你天真的以为,那宁邑忌惮的是咱们这些人不成?”
管嘉茂这话一出,那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下去,四周更是死一般的寂静,这群小粮食们面面相觑,紧接着又听到管嘉茂接着说道
“要么,尽早将手里囤积的粮食尽早抛售出去,要么便只能等孙都尉的回信,或者等孙都尉派个能人过来镇场子。”
“除此之外,别无二路。”
话音一落,便有位粮商轻叹口气,站出来朝着管嘉茂拱手说道
“三位大人,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先行离去了。”
管嘉茂三人缓缓的点了点头,这人又朝着他们行了一礼后,便急匆匆的离去。
如同一个信号,在这人离去后,那些货物不多与那些心智不坚的粮商,扛不住这种压力,一个个纷纷上前朝着三人行礼告辞离去。
没过多久,酒楼内便仅剩下管嘉茂三人,紧接着,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皆露出一副奸诈的笑容。
祝学真朝着管嘉茂有些感慨的说道
“管兄运筹帷幄,真是令在下敬佩啊,于危机之中夺取机缘,这一石二鸟之计便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完成了。”
另一位同样一直不曾开口的喻永长同样面带笑容的朝着管嘉茂说道
“祝兄说的也同样是我想说的,这一番操作下来,即将这群小粮商踢出局,又能稳住泰安城县吏,接下来泰安城的粮商便仅剩咱们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