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
广陵城看戏听曲的好来处。
楚萧四人到时,圆月已高挂。
戏楼外,人影络绎不绝,加之小商贩沿街叫卖,吆喝此起彼伏,更衬出繁华之景象,所谓人间烟火,来此观赏最合适。
“义父助我。”姬无辰扯了扯楚萧衣角,神色那个真挚。
“明白。”楚萧随即便递来了一个‘你且安心’的眼神儿。
“别愣着了,走啊?”见两人嘀嘀咕咕,叶瑶回眸喊了一声。
“来了。”
姬无辰脚步轻快,楚萧则仰头看了一眼门前牌匾。
自外看,红楼乃一座阁楼,上中下三层,古色古香。
入内再瞧,则是堂院与戏台,布置奢华,却不失古朴。
叶瑶三人还好,倒是楚萧,如个土包子,搁那左瞅右看。
这地儿,他以前没来过,并非不喜听曲儿,而是囊中羞涩。
红楼建的气派,收钱能不壕气?一来一回,三个月饭钱就没了。
二楼。
雅间儿。
四人稳稳就坐。
最忙碌的,当属姬无辰,如店小二,端茶又送水。
瞧,果品和糕点一盘挨一盘,愣是摆满了整张桌子。
“有个义子真好。”叶瑶一声偷笑。
楚萧本想来一句‘吾心甚慰’的,想想,还是作罢。
当真有这么一个义子,如此孝敬他,他做梦都能笑醒。
可惜,沾的是柳青衣的光。
说到柳青衣,这一路,已不止一次窥看他。
熟悉,越看越熟悉,特别是那只眼,极相似。
楚萧何等机智,自不会让她看出破绽,气息藏得严严实实。
对此,姬无辰没少竖大拇指,这义父能处,至少,守口如瓶。
诶?
叶瑶轻咦,扶着栏杆望向下方,来了个熟人。
楚萧和姬无辰也瞧见了,正是紫禁书院的项宇。
那小胖墩儿,也不知是被狗咬了,还是把狗咬了,头发乱蓬蓬,衣衫也被撕的破烂不堪,最鲜亮的,还是那张脸,都肿了。
他不是来看戏的,入了戏楼,便眯着眼环视在场人,待见楚萧,他还不禁愣了一下,以唇语问道,“可瞧见宇文志了?”
‘未曾见。’楚萧摇了摇头。
“他这是被谁揍了。”姬无辰也瞧见了,唏嘘不已。
“如此年纪,归元第六境?”柳青衣看时,颇为震惊。
“他,紫禁书院的,名唤项宇。”见心上人好奇,姬无辰当即打开了话茬,“莫看他少年模样,实则已二十岁年纪,且烧得一手好厨艺。”
“你好似很了解那人。”柳青衣侧眸,笑看姬无辰。
“略有交情。”姬无辰说这话时,腰板还挺直了一分。
下方,项宇已离去,瞧那一脸愤恨之态,便知火气很大。
按楚萧所想,定是宇文志,又算计了他一番,才满城找人。
咚!
锣响。
好戏开场。
喧闹的堂院,瞬时没了嘈杂声,直至戏幕拉开,粉衣绣服的女子,轻携云袖,缓步走出,台下才响起一片叫好声。
好戏者,自懂曲中意。
如柳青衣,就玉臂轻抬,凭栏而坐,听的喜上眉梢。
‘美,真美。’青衣看戏,无辰看她,各有各的情致。
难得来此一回,楚萧和叶瑶也看的津津有味,特别是叶瑶,看便看了,还轻哼起戏腔,手还学着人家比划那么几下,听父亲说,娘亲那时也喜欢来红楼听曲儿,她多半也遗传了几分。
诶?
此番,是楚萧轻咦,他也瞧见了一熟人。
乃宇文志,一瘸一拐的走进来,鼻青脸肿。
如项宇,他也无甚兴致看戏,也是来找人的。
这两个冤家,无需去问,楚萧便知宇文志跑这找小胖墩儿。
都书院来的弟子,鬼晓得有啥个恩怨,白天没打痛快又约架?
“嘛呢?”姬无辰偷摸戳了戳楚萧,说好的义父助我呢?
‘把这茬忘了。’楚萧干咳,随手捂了肚皮,“我去茅房。”
说着,他便急匆匆的走了,临了还拽走了不知哪跟哪的叶瑶。
“真乃我再生父母。”有义父如此,辰感激涕零。
倒是柳青衣,看戏听曲儿入神,俨然不觉少了俩人。
这这...这机会不就来了?小姬赶脚就坐在了她身侧。
“你拽我作甚?”好兴致被扰,叶瑶这边多少有点气恼。
“我怕黑。”奇葩的理由,楚萧张口就来,且半分不脸红。
叶瑶被气乐了,怕黑?尿个尿怕黑?咋个意思,我陪你一块呗?
小姨子不好忽悠,那就解释一番。
这般一说,柳家二小姐终是开窍了。
若真能促成一段姻缘,这场戏她不看也罢。
于是乎,四人来,两人走,戏,演的正精彩。
呱!
刚出戏楼,便闻空中传来嘶叫声。
又是几只大鸟,鸟背上,都驮着人。
“天命之人,真在广陵城?”叶瑶看着天空道。
“啥天命之人。”也在仰天看的楚萧,侧头问道。
“先前天罡地煞之异景,皇族与书院皆有占卜,同有定论:将有旷世奇才出世,或能左右大秦国运,天命之人一说,由此而来。”叶瑶细心讲解,全是从父亲和师傅那听来的。
“左右国运。”楚萧摸了摸下巴,“这么神奇的吗?”
“书院如此阵仗,十有八九是真的。”叶瑶又看天空。
话至此,楚萧也开窍了。
书院扩招弟子是假,广撒渔网,来寻天命之人才是真。
当真有那等人才,可不得尽早找出,免得被歹人掳了去。
峥!
不知从哪日起,楚萧特别稀罕这等声音,只他一人听得见。
颤了,他的墨戒又又又颤了,总会在毫无征兆时,给他指引。
有宝贝!他蓦的停下了脚步,第一时间扫视四方,街道的摊位,路过的行人,凡在一定范围的,皆不放过。
瞅了一圈。
他目光才落在长街西侧的一座阁楼上。
是这了,多看一眼,墨戒便会炙热一分。
若在往昔,他定已如风一般,杀进去找宝贝了。
而今嘛!明知有宝,愣没敢朝那方挪动半分脚步。
只因,那座阁楼,建的比红楼戏院还阔气,红尘气息极浓,隔着一条街,都能瞧见其内窈窕女子弹琴、倒酒、搔首弄姿的场景,最热闹的,还是门口,一个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摆动着小丝绢,说着一句句魅惑酥麻的话语,“大爷,怎么才来啊!”
“呃....。”楚萧一声干咳,鬼使神差的看了一眼叶瑶。
巧了,叶瑶此刻也在看他,且一脸笑吟吟,“姐夫,看啥呢?”
“没看啥。”楚萧那脑袋瓜,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给我过来。”叶瑶伸手拧了他的耳朵,拽起便走。
真好一个姐夫啊!那夜偷看禁书,今日更是放飞自我,盯着青.楼走不动道,得亏她跟来了,不然,这小子定跑去喝花酒。
‘宝贝,等我。’
即便被拽出去老远,楚萧依旧不忘回头看。
没想喝花酒,若说有宝贝,叶瑶怕也不会信。
咔嚓!
这等声响,楚萧是极不愿听到的。
回了叶家府府,叶瑶就给他锁屋里。
自做叶家女婿,他前前后后已被锁三回了。
不过,一把锁可困不住他,跳窗户就出来了。
机智如他,还特意寻了个没有人的小街巷,换了一身装束,在脸上贴了一块刀疤,粘了一把络腮胡,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匪气。
做完这些,他才大摇大摆的进了青.楼。
该是夜已深,青.楼也已到了打烊的时辰。
哦不对,应该是正戏才上演,关门好做事。
他听力超绝,总有些不堪入耳的声音,窜入耳中。
风华正茂,且气血旺盛,听的面红耳赤也合情合理。
花酒,指定没空喝。
按照墨戒指引,他绕过前楼,翻过一堵墙,跃入了后院。
小院造的宁静娟秀,一女子正在树下,抱着一把琵琶擦拭。
其长相如何,楚萧没过多留意,就盯住人家头戴的那支发簪了。
“官人,小女子卖艺不卖身。”
擦琵琶的女子,说话时甚至连头都没抬。
她无慌乱,亦无惧怕,淡定的让楚萧诧异。
也对,青.楼的地盘,真闹出动静来,他怕是走不了的。
再说这女子,绝非表象那般简单,他已隐隐嗅出了玄气。
“莫误会,只想找你做一笔交易而已。”楚萧淡淡一声。
“但不知是何交易。”女子放下琵琶缓缓起身,笑看楚萧。
“你的玉簪,可出卖。”楚萧问道。
此番,换女子诧异了,逛青.楼的,哪个不是来消遣快活的。
这位独树一帜,深夜爬墙进来,不是采花,也非偷盗,却买她玉簪。
“家传之物,不卖。”女子笑了笑。
“价钱好商量。”楚萧没有走的意思。
“不卖。”女子又一笑。
这话一出,给楚萧整郁闷了,宝宝明明就在眼前,却是拿不到,走吧!不甘心,不走吧!人不卖,总不能上手直接抢吧!
抢?这是一个极危险的念头。
但凡女子喊一声,他今日就不用走了。
这边,女子已摘下头戴的发簪,看了又看,她娘亲的遗物,真是一件宝物吗?为何此人这般上心,且一副不买走便不走的架势。
“叨扰了。”
踌躇片刻,楚萧终是转了身。
来日方长嘛!多来喝几次花酒,多找人聊聊,总会卖的。
“若允我一事,玉簪送你。”见楚萧要走,女子喊了一声。
“何事。”
“帮我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