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阳公子的车队并不大,只有五辆飞车。唯一奇怪的是,中间的一辆飞车车窗紧闭,还蒙着一块能够隔绝探查的窗布。
此刻他们一路疾驰,正从明镜市北郊返回市区,一路回到守备府。
就在他们接近市区时,一队全副武装的伯爵士兵拦住了他们。
“什么事?”陆阳公子向外张望,车窗随之自动打开。
“今夜戒严,为防飞贼流窜入明镜市,所有入城的飞车都必须接受检查。”有人回答他。
“哼,戒严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你们难道连守备府的飞车都不认得了吗?连我都不认得了?”陆阳公子一脸不悦,“我持有特别通行证,无须受到特别检查。”
“照理来说是的,只是今天……”
“只是今天我在这里,所以他们不得不严格办事,还请陆阳公子配合。”
路旁的黑暗中突然现出一个人影,他脸色发白,精神不是很好,却还是竭力打起精神,站在了陆阳公子车旁。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石林伯爵的宠臣,担任大军联络使的崔芳。
半个时辰前,他刚被秦玄明打伤,现在却衣冠楚楚地站在进城的关卡上,亲力亲为地搜查入城的车辆。
若是往常,石林伯爵一定会为他感到骄傲;就连一向跟他不对付的陆阳公子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过人之处。
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崔芳大人连我的车都要查吗?”
陆阳公子一拳重重地打向崔芳胸口,他这一拳来势极快,即使崔芳有所防备,也来不及阻挡,重重地吃了他一拳。
因为谁都看得出来,陆阳公子这一拳看起来虽重,却并没有动用多少灵力,仿佛是在同崔芳开玩笑,因此崔芳即使能够躲闪,也无法躲闪。
于是他就吃了陆阳公子一拳,陆阳公子不偏不倚,正打在秦玄明刚刚刺中的地方。
胸部的伤口瞬间重新崩裂,他脸上五味杂陈,面色复杂至极,嘴里更是含着一口老血,不敢吐出来。
“崔特使的身体不同往日啊,你们若是要查,就去查吧。”陆阳公子戴上了墨镜。
崔芳脸上现出怨毒之意,他挥一挥手,命手下的人去搜查陆阳公子的五辆飞车。
他逃走得虽然仓皇,却依稀听见了陆阳公子与秦玄明说话的声音,因此心中狐疑,才导演了拦路查车的好戏。
他几乎可以断定,秦玄明二人就在陆阳公子的飞车上,一将他们找出,就地处死,他身旁的好手并不算少。
“秦玄明!现在这儿都是我的人,你拿什么跟我斗!即使是陆阳,也保不住你的!”崔芳仿佛已经看见了秦玄明的死相。
“大人,公子的车上没有任何可疑人物。”
说话的那人忍受不住崔芳怨毒的目光,又硬着头皮仔细搜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我们已经仔细搜过了,这儿没有任何可疑人物!”
崔芳顿时愣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一股寒意涌上他心头。
他逃走时既然听见了陆阳与秦玄明说话,陆阳自然也会看见他和飞贼头领何巨妖混在一起。
虽说何巨妖深居简出,认识他的人并不多,陆阳却是专门负责缉捕飞贼的,对明镜市内的大小飞贼多多少少有些印象。
他来搜查陆阳的飞车本是一步妙棋,但这步妙棋被识破之后却变成了一步死棋,无疑会加深陆阳对他的怀疑。
他又联想到陆阳的那一拳,他不偏不倚地打在秦玄明刺中的地方,本就是在试探崔芳是否受伤,以便验证崔芳曾与秦玄明交手的猜想。
但是,陆阳公子真的会相信秦玄明么?
崔芳知道这二人并没有交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是可靠的盟友。
事在人为!
崔芳重新恢复了信心。
他把憋了许久的一口老血哇地吐出,乘势干咳了两声,说道:“不怕公子笑话,今日崔某亲自押送辎重,虽及时发现了飞贼们的埋伏,却被贼首秦玄明击伤,实在是惭愧。”
他又装模作样道:“幸而发现得早,辎重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否则,我何颜面对伯爵的栽培之恩。却不知公子今夜有何收获?”
陆阳公子微微一笑,道:“原来与那贼首秦玄明交战的正是崔大人。我当时远远赶去,光顾着拦下秦玄明,竟没能注意到其他事情。只是秦玄明这人狡猾无比,先用言语将我唬住,却在暗中施展术法,竟能在一息之间逃得无影无踪,让我白干一场。”
他两人见面许久才谈到这些,倒真是意味深长。
不久后,崔芳见查不到什么,陆阳公子又推说公事繁忙,两人拱手告别。
秦玄明绕到西面入了城,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起身去守备府见陆阳公子。
至于墨逆穹,则被秦玄明安排到了别处。
从守备府乘车前往伯爵府邸,又经过层层检查,秦玄明终于再次见到了石林伯爵。
石林伯爵已经显出老态,肥胖的身躯占据了书桌后大半的空间。
他整个人蜷缩在铺着狐皮坐垫的椅子上,双手放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一双小眼睛冰冷无情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
曾几何时,他也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认为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没有什么苦难是足以阻碍他的,没有什么邪恶是不能被消除的,天底下的一切都在他的手中。
可是,当他暮气沉沉地躺坐在椅子上,所统治的区域仍不过是川流域最平凡、最普通的一块土地时,他的激情、理想早已燃烧殆尽,他所想的,也不过是保住自己仅有的一点儿权力。
所以他此刻最恨的是墨逆穹,因为他引爆了丘大胆之死这根导火索,最终导致了十三伯爵与三十飞贼全面冲突的僵持局面,风云镇惨案更是让十三伯爵颜面扫地。
除此之外,他对项老大等飞贼也痛恨至极——却毫无办法。
所以他非常渴望将怒火发泄在秦玄明身上,因为秦玄明似乎是已经灭亡的白云宗的逃亡者,处于无人庇佑的状态,还在飞贼事件中不断上蹿下跳。
但秦玄明灵石学专家的身份对他又具有莫大的吸引力,于是他对秦玄明的态度变得复杂无比。
是将他推出斩首,让他作为风云镇惨案的替死鬼来重振民众对于伯爵府的信心呢,还是让他为己所用,发挥出他的专业价值?
石林伯爵一时无法作出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