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桔子就睡着了,怎么回的家,没印象。
中间醒过一回,在被窝里钻着,摸进他们家老板怀里,接着睡。
一觉睡到大天亮。
下午,坐方勇的车,来到了机场。
桔子下车,看眼表,“几点飞机。”
“妹妹,别着急。”方勇扶着她走进候机厅。
里面人挺多,但是地方宽敞,不觉得挤,不少举牌子的,应该怕要接的人看不见。
乘客陆陆续续往外走,桔子探着脑袋等铁头。
出来了!
铁头穿着身黑色运动服,里头白t恤,脚上白运动鞋,精神得很。
阿龙在他旁边跟着。
桔子挥着胳膊,喊了声,“铁头……”
“妈,爸……铁头一溜小跑过来,一跳,蹿他爸身上,
方勇托住他屁股,“玩儿的好不好?”
“嗯。”铁头脑袋一点,跳下来,摸摸桔子肚子,抬头问,“妈,我走了那么多天,我弟弟怎么还没生。”
“快了。”桔子摸摸他小脑袋。
“方先生。“阿龙递过来行李。
方勇接了,“哥们儿,明天再走,喝两杯。”
阿龙说:“返程的机票已经买了,我们老板说,方先生再办满月宴,一定来喝酒。”
“你也来。”方勇拍拍他肩膀。
阿龙点头,转身就走。
“等一下龙叔。”铁头追上去,从兜里掏出一把糖,给他,“拿着,路上吃。”
阿龙眼睛眯成一条缝,拿了颗糖,剥开放嘴里,挥手,离开,潇洒得很。
铁头跑回来,把剩下的糖给桔子,“妈,吃糖,我干爹给我买的,可好吃了。”
手机响了。
桔子打开包,拿出来,接通,“喂……”
“桔子。”是田妈妈,“你嫂子要生了。”
桔子的心提起来,一阵激动,”妈,那赶紧送医院……”
“在医院呢,已经进产房了,我这心里啊,老是不踏实。”
”妈,我马上过去。”桔子挂掉电话。
铁头问,“妈,怎么了?”
“你舅妈要生了……”桔子牵着他和手,快步往外走,“咱们去医院。”
……
医院。
桔子牵着铁头的手,直奔妇产科,上楼上的飞快。
方勇在旁边护着。
到了二楼,见田妈妈抱着田小安在外头坐着等。
“妈,我哥呢。”桔子走过去。
“办手续去了。”田妈妈紧张得手直抖。
“别急,我去看看。”方勇扶桔子坐下,去找田大树了。
“姑姑。”田小安喊了声。
她似乎也有点紧张,小手攥着衣裳,声音都有点蔫巴。
这种时候,担心,害怕,都没用,只能等。
桔子拉小安过来,剥开糖,放她嘴里,问她,“甜不甜?”
小安笑了,“甜。”
“我这儿还有。”铁头抓出来一大把,里头五颜六色的,什么样糖都有,还有小西瓜样的,一看就好吃。
小安去找铁头了。
田大树回来了,步子特别急。
“手续办完啦?”田妈妈问。
“我妹夫给办。”田大树走到产房门口,来来回地走。
里面时不时传出声响,听着让人揪心。
桔子问,“妈,东西都拿上了?”
“拿上了。”田妈妈说:“吃完饭,你嫂子还想,想出去转转,大夫说多走好生,还没出家门呢,羊水就破了。着急忙慌送来了,才想起来给你,还有她妈打电话,估摸一会儿就来了……”
正说着,翠翠的妈来了。
老太太七十多了,腿脚也不大方便,上个楼,喘半天。
她儿媳妇扶着她。
儿媳年纪也不小了,头发都白了。
“生了?”老太太问。
“还没呢。”田妈妈说。
这时候,产房里传出孩子哭声,特别响亮。
田妈妈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是咱家的吧?”
老太太打了个激灵。
“是咱家的,没别人。”田大树趴门缝,往里头照。
桔子也站起来,往里面瞄。
过了片刻,手术室门打开,护士抱着孩子出来,
“张翠翠家属。”
都围过去。
“男孩儿,七斤。”护士把孩子给田妈妈。
“大夫,孩子妈没事吧。”田大树问。
“目前母子平安,再观察一下就出来了。”护士转身回去了。
长舒一口气,田大树去看孩子。
桔子心也落到肚子,去看小侄子。
老太太和翠翠的嫂子,都围过来了。
孩子闭着眼睛,小脸蛋肉嘟嘟的。
老太太摸摸孩子脸,嘴角带笑,泪却“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叹口气说:
“我这闺女,命苦,我就没想到,她有这么圆满的一天。”
说起翠翠,的确命苦。
翠翠的爸妈身体不好,干不了多少活,虽说有几个哥哥,但都没啥正经工作。
这几年钱好挣点,再往前数十多年,难得很。
没钱,就得等着饿。
哥哥们还要养活老婆孩子,日子过得都难。
二十来岁,翠翠就嫁给那酒鬼了。
其实那时候,酒鬼还不喝酒,也不打老婆,而且,还是个有点手艺的小木匠。
翠翠的爸妈,本来想让唯一的闺女跟着他享享福,没成想,结婚才几个月,那小木匠干活的时候,一排木板倒了,正砸在他下半身。
命是保住了。
命根子不中用了。
年纪轻轻守了寡,翠翠心里苦,但没想过离婚,她觉得,过日子也不全是为了被窝里那点事。
再说,生了病就看,万一好了呢。
可是那个小木匠老多心,心里一不痛快就喝酒,喝完酒就质问她,是不是偷人了。
没有的事,翠翠怎么承认,好心好意哄着他看病。
一提看病,那小木匠却觉得翠翠是嫌他不中用了。
揪起翠翠的头发打。
头一回,脸上挨了两巴掌,她跑回家去,告诉爸妈和哥哥们。
哥哥们把酒鬼揍一顿,那酒鬼说,不敢了,要去看病,好好过日子。
那时候,她就想离婚了。
可是那个年代,离婚,哪那么容易,先不提别的,光那酒鬼不同意,就离不成。
傻乎乎地信了酒鬼的鬼话,回家过日子。
中间,确实安稳过一段日子,那酒鬼踏踏实实看病,翠翠也觉得有了点希望。
说不定哪副药就管用了,男人好了,再生个孩子,就能和别人一样,安安稳稳地日子了。
可是,没用。
钱花了不少,全打水漂了。
那酒鬼又开始喝酒,喝完酒就打人,这回,把翠翠打得全身都青了。
腿上,胳膊上,肚子上,甚至脸上,没有一块好肉。
还威胁翠翠,敢告诉她哥,就弄死他们全家。
他把翠翠关起来,不让她出门。
翠翠不傻,她很明白,要是不跑,就真没命了。
趁着那混蛋出去买酒的工夫,爬上梯子,从墙头跳下去,一瘸一拐地,跑回了娘家。
把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诉她爸妈。
看闺女成了这个样子,她爸,她妈心疼得差点晕过去。
她们家就是没钱,又不是没人!
叫过来一帮儿子,孙子,提着菜刀。
就找那酒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