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轩,少女失魂落魄。
“咣当”一声,随男人一丢,邗澈落地,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少女缓过神来,只觉空气凝结,呼吸困难。
“你可认得它。”
男人居高临下。
泪水让艾峦的视线变得模糊。
但她认得出,这是落杉在厥场战斗时手里握着的长剑,剑上还有分不清敌人还是落杉自己的血迹。
血迹斑斑。
“他死了,我杀的。”
男人冷冷道。
话语冰冷,就像三月里的冰锥,狠狠扎进艾峦的心脏。
“是他自不量力在先的,越级挑战,本就是禁忌,就要做好粉身碎骨的觉悟。”
男人理所当然道。
“是你利用了我,你才有机可乘的——”
艾峦吼道。
“那也是你配合的好,不是吗?”
男人的话,就像毒液一样,浇在艾峦本就溃败不堪的伤口上。
“……”
艾峦被堵得哑口无言,只有泪水,疯狂汹涌,她也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男人利用了。
“郝城郊区那个老太婆,你还有印象吗?”
“她不忠心啊,没办法,给我惹出这么多麻烦,就算是兽世大陆最强的巫女,我也没办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
男人感慨。
不能为他所用,那自然也不能留,不然日后又给他惹麻烦。
就在这时,仆人端来食物。
艾峦自然无动于衷。
“吃一点吧,恨我也要力气,不是吗?”
男人说罢便挥了挥手,示意仆人端到艾峦跟前,继而又道,“你就不想尝尝看,那个大毛球的肉质是什么口感。”
艾峦听到这里,身体颤抖,她从未觉得如此绝望过,男人就像一个侩子手,在她身上一块一块地卸肉。
他摧毁了她所有的在乎。
艾峦泣不成声,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悲伤,原来真的有比死亡,更让人感到痛苦的事。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因为你的倔强,他们不得善终。”
这是警告,也是惩罚。
男人知道少女不在意自己的生死,那么,就让她感受别人为她死的罪恶吧。
效果很好。
他彻底击溃了她,击溃了她的自信,她的倔强,她所有的一切,在他冰冷的宣布下,全都粉碎瓦解。
他向来如此。
让这些不服从他的人知道,奋力反抗,在他这里,都不过是一场闹剧,任性在绝对实力面前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们地下城可真大,我找你半天才找到你。”
咔吉尔来了稀客。
“你怎么来了。”
男人却不以为然,好似屋里的事,跟他毫不相干,反倒手里的邗澈,更让他感兴趣,“这可是好东西,千载难逢的。”
霖雪这才注意到男人手里的长剑,震惊道,“你哪里来的!”
“战利品。”
男人淡淡回应。
“你这地方怎么会有寒冰系兵器。”
霖雪自然认得。
那是属于他们极地的东西。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兵库里多的是你们极地的东西,你不会不知道吧?”
男人挑衅的语气,也将霖雪拉回现实。
是啊,极地不如往昔。
“所以你千里迢迢来我这里,不会真是为了跟我谈论兵器吧。”
无事不登三宝殿,还追来蓦轩,谁不知道蓦轩不对外开放,那是他们城主金屋藏娇的地方。
“我是来接阿莱的。”
“都多少年了,你现在才来接她。”
男人明知故问。
阿莱当年来咔吉尔,与其说是逃荒,不如说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没办法接受主人失踪的事,是自己离开的极地。
霖雪知道阿莱和沂宸的关系,不是普通的主仆关系,便也没有为难阿莱,随了她去。
如今前来接人,自然是知道了阿莱闯祸,要被男人处死。
“接不了,那死老太婆给我惹了那么多麻烦。”
男人挥手,示意仆人送客。
“就算看在沂宸的面上,也不可以吗?”
“……”
男人停顿不语。
当年他们是一起讨伐的翼麟兽族,掀开了兽世大陆有史以来最为血腥的战斗,虽然起到了翼麟兽灭族之效,但无数高级兽人也尸埋宇凌大陆。
男人是那场大战里为数不多活下来的。
沂宸是挑起和发起肃清大战的人。
男人对沂宸的感情也很复杂。
沂宸做了男人一直犹豫不决的事,完成了男人梦寐以求的事业,但也让男人深陷罪恶的泥潭,终日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城。
“好吧。”
男人松口。
“那她呢,”霖雪看向屋里昏厥在地的少女,是什么样的事,让好好的一个人悲伤过度到晕厥,霖雪来的迟,没听到,但知道跟眼前的男人脱不了干系,霖雪于心不忍,道,“你又不爱她,你何必这样折磨她,她只是个孩子。”
“你管的也太多了,在我反悔之前,赶紧回你的极地去。”
男人不愿理会。
终究是人家的私事,能带走阿莱已是万幸,霖雪也没再逗留。
然而在霖雪离开后,男人竟也没走,他坐在庭院的亭子里,静静地看着屋里的少女。
是啊,霖雪说的没错,他确实不爱她。
可是爱这种东西,太稀缺了。
低级兽人里没有爱,他们考虑更多的是交配,是繁衍后代,高级兽人里……
“呵呵。”
男人冷笑一声,一样,高级兽人里,也没什么爱。
倏忽,男人似有不适,开始浑身冒冷汗,他俯首垂眸,试图抑制身体的不适,但那双冷漠残暴的眼睛却逐渐温和下来。
冷汗浸透了纤细修长的睫毛,但盖不住那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眼,当他再次凝视远处的少女时,眸光闪烁,这一次,他如梦惊醒,记忆的那张面孔,再次清晰。
原来幻树林里的画面映射的都是男人自己的回忆,他清楚的记得那个少女时期的她,逐渐成长的她,以及离去时失望而愤怒的她,可是真正蜕变强大以后的她,他却没有任何记忆,他甚至都无法想象出她的样子。
所以艾峦那个时候看见的,也只是那个女子的背影,一个遥不可及的背影,是他够不到只能作为一个路人仰视的距离。
然而此刻,他再次成型,成为这具身体短暂的主人,他凝视的那张面孔,竟给他如此强烈的震撼。
他忽然觉得少女的面孔跟记忆里的“她”重叠了。
是啊,这不是什么惊奇的发现,强人格早就知道的事,弱人格却后知后觉,甚至在她跟自己相处的那段时日,他都不曾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