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太一大早就带着儿子方小勇一起出门去了隔壁的五柳镇。
五柳镇离李家村并不远，只有十几里的路。
当初方家把方小草以三十两的价格卖给了五柳镇的胡员外胡文庸做小妾。
胡员外胡文庸当初就已经三十好几了，他比方小草大了十几岁，他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了。
因为方小草这么多年只生了两个闺女，并没有生出儿子。就算去年胡文庸的原配夫人死了，她依然还只是一个小妾，她在胡家待遇一直不好。
甚至连得宠的丫鬟也不如，她还得干粗活。
胡家是做染坊生意的，方小草也一直在染坊里干活，除了在她怀孕的时候。
在方小草连生两胎闺女之后，胡家人是看她哪哪都不顺眼，家里的仆人更是有样学样，对她呼来喝去的。
方老太和方小勇在胡家门房那受了好一顿白眼，才打听到方小草的下落，得知她在胡家染坊做工。
他们远道而来，又渴又累，门房却不放他们进去歇脚等方小草，还让他们快滚。
方老太在心里气的要死，还要赔着笑脸。
看到门房的态度，她自然也知道小闺女过的不好。
方老太在心里深深叹气，她怎么会有这样无能的女儿......
都做了富贵人家的小妾了，还要辛辛苦苦的做工，一个下人都敢给她脸色看。
真是造孽哦。
方小草听到她娘居然来看她了。
她还有点不敢相信，都是十多年了，她家里人从来没有来看过她一次，甚至是最爱她的大哥，也没来过一次。
她心里是有怨气的，她娘把她卖了，她是不怨的，但她娘没来看过她一次，她是怨的。
当方小草走到门外，一眼看到那佝偻的身影，她的双眼就湿润了。
她大步走了过去，抱住眼前的瘦弱老太太哭到：“娘，您终于来看小草了，小草好想你们啊。”
“娘也想你啊，我的草啊。”方老太激动道。
“你不是来胡家做二夫人吗？你怎么在这里做工？”方老太又急忙问道。
“……”方小草不知道怎么回答母亲的问话。
方老太看着这个明明才二十多岁，三十岁不到的小闺女，如今却已经看起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农妇了。
这比她二嫂刘秀秀还显老，刘秀秀她都四十好几了。
明明是来做胡员外的二夫人享福的，方小草怎么混成苦力了。
方老太打心眼里看不上这样无能的女儿。
她真是白白拿了一副她给的好牌，真是成事不足的废物点心。
“这么多年你都没能生出一个儿子吗？”方老太气愤道。
方小草一愣，脸上顿时一红，尴尬道：“没有娘，我只生出了两个闺女。”
“没用的东西啊。儿子你都生不出来。难怪胡家对你不好。”方老太发怒道，还甩开闺女搭着她的手。
方小草太明白一个女人没有儿子的痛苦了，胡老夫人天天骂她是个没用的，生不出儿子来，丈夫虽然没骂过她，但也当她不存在了。
她知道自己现在只是胡家的一个不要月钱的长工而已。
别人怎么说她，她都不难过，生男生女本就是天意，她觉得两个闺女也很好。
只是突然被十多年没见的亲娘这样说，她说心里不难过，不心寒是假的。
“娘，别说这些不高兴的了，我们今天是来看小妹的。”方小勇看他娘数落方小草，怕方小草之后不愿意回家帮他们要聘礼急道。
“好了，娘不该说这些的。”方老太猛的想起今天来的目的，缓和道。
“娘。”
“桃桃如今已经成亲，你这个做小姑的应该回去看看。”方老太说道。
“桃桃都成亲了？！”
方小草都惊了。
方桃桃其实真挺出名的，她的美名都传到了五柳镇来了。
都说方桃桃长得奇丑无比，还爱打人，是远近闻名的女土匪。
她还以为方桃桃很难嫁出去了。
她记得方桃桃小时候，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娘，我怎么听说桃桃长得不太好，脾气也不太好啊？”方小草脱口问道。
方老太道：“是啊，但她就是命好啊，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嫁给了一个举人。”
“什么？她还嫁给了一个举人老爷。我怎么没听到一点消息。”方小草更是惊讶了。
“她也是才成的亲，全村人都请吃酒席了，就没请我和你爹，你看看你这大哥，干的都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啊。”方老太理直气壮骂方大勇。
“你和你大哥之前最要好了，你回去问问他，到底还要不要我这个老娘了。”方老太接着说道。
这样啊....
方小草听到要回家，她的肩膀瑟缩了一下。
胡家人对她看管的严，从来不让她乱跑，她每日都要么在胡家，要么在胡家染坊里，别的地方根本不能去。
这么多年她没有回过家，这才是最大的原因。
她是被卖的，在胡家她根本没有一点自由。
“娘，胡家不让我乱跑。”方小草呐呐道。
“什么乱跑，出嫁的女儿回趟娘家怎么了。”方老太理直气壮道。
“娘，可是我当初已经卖身胡家了。”方小草提醒道。
“小草啊，你大哥方大勇快死了，他得了重病。胡家人这还能不让你回家去看看？”方老太知道闺女胆子小，不敢反抗胡家人，但是为了方大勇，她说不定敢。
“啊，大哥这是得什么病了？怎么这么严重？”方小草立马放下了对方大勇的一点怨愤，很担心的急问。
方老太真想回句，我哪里知道啊，我都是听别人说的，但她现在不能这么说：“你又不是大夫，问了有什么用，赶紧跟我们回家去看看他去，不然以后可就见不到你大哥了。”
“娘，我活没做完，我还不能走。”方小草无奈道。
她看方老太马上要生气，接着又道：“我回去就和老爷说，明天我自己回去。”
“行吧。明天你可早点回家来。”方老太不放心的叮嘱道。
“好的，娘。”
方小草看她娘还没有动身，她像是立刻想起了什么，立刻在自己身上翻找起来。
她先摸出袖子里的一角碎银子，看起来还没有半两，想想不够，又把戴在手腕上的一只银镯子退了下来。
这还是她生第一个女儿时，大夫人赏给她的，她的丈夫知道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却什么都没有送给她。
方老太拿到这只银镯子，手本能的掂了掂分量，脸上才勉强有了一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