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丁老头的交代说完了,主家的夜宵也准备好了,丁文俊急忙起身往外走去。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给他爷爷挡了不少酒。
夜色漆黑,丁文俊打着手电筒,跟着他爷爷后面慢慢地往家里走去。
“爷……”
“嗯?”
“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没有。”老头回答地很干脆。
“那……有土地爷吗?”
“没有!”
“听说……刘强他奶走的不……顺。”
老头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看比自己高出大半头的孙子笑了笑说道:“有几个人是正常死的?生病,意外,正常吗?老太太临终前念叨几个名字不应该吗?等你死的时候,你脑子不想你妈妈?不想我和你奶?”
“额……”丁文俊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鬼是有的,就在人心里,呵呵……”老头笑了笑,扭头继续往家里走去。
丁文俊一时摸不着头脑,急忙跟上。
第二天周日,丁文俊蒙头在被窝里,他昨晚做了噩梦,一夜没睡好。
一阵警报声的声音从他家西面的小路传来,他急忙起身,套上衣服。
“奶,爷呢?”
“一大早就去刘家了,刘强他奶火化。”
“怎么有警车的声音?是不是出事了?”
“听着声应该是往北去了,你去瞅瞅……”
“好嘞!”
丁文俊急忙洗漱一下,出门向北小跑而去,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偏僻的乡村,警车可不多见。
“丁文俊,这里……”几个小伙伴喊着他。
“出什么事了?警车都来了。”
“孙家找来了,要把老太太骨灰拿去和孙家老爷子合葬,刘家肯定不同意,打起来了。”
丁文俊一听,担心爷爷受到波及,急忙往北跑去。
刘家门口,聚集了几十号人,有刘家和孙家的,也有围观的。
警用面包车停在门口,丁文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新民乡派出所所长,他那个表舅。
三个警察和三个联防队的人把双方隔开,形成了对峙的局面,丁文俊没有看到他爷爷的身影,应该在屋里了。
“你们太他妈不讲理了,老太太病了好几年你们一次都没来看过,人走了,你们也不来吊丧,现在想起来合葬了,我们刘家也有老爷子,坟地都挖好了,就等着下地合葬了,你们现在来抢骨灰,欺负我们刘家没人了吗?”
刘家的子孙指着孙家的人就骂起来,骂完还向警察诉起了委屈。
“领导,你看,他们不是欺负人吗?我妈嫁到刘家这么多年了,生养了我们几个,一天福没享过,人走了他们还来抢骨灰,还有天理吗?”
刘所长也不是愣头青,处理民间纠纷很有经验,而且这么多人看着,处理不好就是激起民愤。
“好了,都消消气听我说,从血缘关系来讲,你们也是一个妈生的,你们在这里闹合适吗?老太太刚刚火化回来你们就在这里吵,像话吗?等老太太头七的时候,你们去上坟怎么说?要点脸行吗?”
刘所长一顿输出,双方都不吭声了,怨恨的看着对方。
“突突……”一阵摩托车的声音传来,村支书和村长急忙赶来。
“刘所……实在对不起,还要你亲自跑一趟,都是我们的责任,我们……”
“行了,这时候就别客气了,有人报警这里发生械斗,我们才赶来的,问题不大,你们好好协调一下。”
“是,是……都散了,别在这围着,让领导笑话我们村素质低。”
村支书喊着,离开的人却没有几个。
刘所长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已经出警了,我也不能白来,坐下来一起谈谈吧!”
很快,有人搬来了凳子,一个小型的协调会就在搭建好的灵棚门口开始了。
坐在主位置的不是刘所长,也不是村支书,而是丁文俊的爷爷丁老头。
毕竟涉及到白事,而且又是下葬的问题。
围观的人左三层右三层,围的满满地,丁文俊站在了他爷爷身后位置。
“丁叔,您给说说,怎么个章程?”村支书问道。
老爷子也很为难,村支书相当于把问题抛给了他。
扭头看向了刘所长,毕竟有亲戚关系在,他也要顾及一些。
刘所长立刻明白了丁老头的意思,开口说道:“从法律上讲,老太太离开孙家的时候三十多岁,在那边也有孩子,但在刘家近四十年,属于事实婚姻,而且刘家对老太太尽到了赡养的义务,葬礼也是在这里举行。”
刘所长的意思很明白了,刘家自然很高兴,孙家的人则有些不服气。
丁老头有数了,开口说道:“老太太在土庙已经留根了,若是去孙家安葬,距离太远,这事不好做,若是损了子孙的福孝,恐怕对后人不利,你们两家都是子孙满堂,还是不移为好。”
丁老头基本下了定论,而且涉及到后世子孙,孙家人沉默了。
刘强父亲急忙说道:“这事我信丁叔,我家老爷子的坟地就是丁叔给找的,我家和老二家都生了儿子,我妈葬在这边准没错。”
孙家的人还是不甘心,领头的应该也是老太太在那边生的儿子,他愁眉苦脸的朝丁老头说道:“丁叔,我不是不信您,可我爹走的早,也不能一个人躺着吧?当初下葬的时候旁边也留了我妈的位置,我知道我爷奶对我妈不好,把她打跑了,可我爹跟我妈那可是很好的,我爹经常给我托梦念叨我妈,您看……”
丁老头为难了,抽了一口烟,吐了出了呛人的烟圈。
所有人都看着他,这事也只有他能拿主意了。
丁文俊看着为难的爷爷,心里也很急,他希望表舅能替自己的爷爷解围,看着表舅身上的警服,他低头在丁老头耳边说了一句话。
丁老头一愣,随即掐灭了烟头,扭头对孙家长子说道:“既然你也有孝心,那就带老太太的一身衣服回去吧!土庙那里留的一缕头发你塞在衣服里葬在你爹旁边。”
“这……能行吗?”
“能行,有个念想就成。”
丁老头随即向刘家还有村支书问道:“可行不?”
“行,我们听您老的。”刘家急忙表态,只要不拿走骨灰,怎么都行。
村支书也点了点头,他需要的是解决问题,问题解决不出乱子就行。
刘所长站了起来,微笑着说道:“这不就行了嘛!要我说,你们都是一个妈生的,身上流的血有一半都是一样的,别搞得跟仇人一样,要理解做母亲的辛苦。”
事情结束,可谓皆大欢喜,孙家的人进屋给老太太磕头,下葬以后,带走了老太太生前的一身衣服和一缕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