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拾酒这边即将年关,她胡乱查了下账,发现比往年的收益还要好。
陈望南新官上任,大展拳脚,并不比兄弟们差。
就是有一桩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田庄上有一户人家,生了三个女儿,还没生出儿子。
正好大丫头到了年纪,家里便想把她卖了。
不是,是嫁出去。
只是这大丫头生来力气大,吃得多,当然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
这户人家怕嫁亏了,提出高额聘礼,还要求大丫头成亲后还回娘家帮忙。
两三年下来,愣是没人来提亲。
开玩笑,这又高又壮又能吃的,娶回家谁能治得住她。
这年头,地主家都未必有余粮,谁能供她这么吃。
时间一久,大丫头拖到十八,婚事还没着落。
原本也没什么,就当家里多个劳动力,留在家里多给还没出生的弟弟干活也不错。
但是吧,年前他们为生儿子到处求神拜佛的时候,有个神婆说他家没儿子就是大丫头克的。
说是他们家只能有一个儿子,这大丫头是个儿子命,那小儿子便不会来了。
这还得了,这户人家当即就要把大丫头卖了。
陈望南知道后就来问顾拾酒的意思。
“那就留在家里做工呗,秋娘那不是还少个丫鬟?”
顾拾酒一边翻着画本子,一边随意应付。
自从把秋娘的丫鬟带走,她天天哭哭啼啼的,现在还她一个。
年前翻过账,顾拾酒一时半会儿没有被赶出去饿死的担忧,便没那么小气了。
陈望南是见过大丫头的,她心里一琢磨,觉得此计甚妙。
顾拾酒:啥计?
总之,大丫头就这么成了秋娘的丫鬟。
秋娘刚开始挺高兴,还提前给大丫头取了个名字,叫莲心,听起来就挺苦的。
不过等看到人,她的想法就变了。
这大丫头长得不好看,身材壮硕,站在旁边像一头熊,实在不符合她的审美。
更不适合叫什么莲心。
秋娘连名字都懒得给她娶,就大丫大丫的叫。
大丫在家的时候只会种地和做家务。
什么刺绣、写诗、做衣服,陪着主子聊天,那是一概不懂的。
秋娘用着很不顺手。
比如现在,大丫盯着梨花带雨的秋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秋娘看着大丫若无其事的样子,更难受了。
要是以前那个丫鬟,肯定会过来安慰自己,然后跟着自己哭。
可惜大丫是个粗线条的人,不然也不能在家被支使干活这么些年。
她看了眼天色,就坐在廊下等着吃饭。
等啊等,等到天黑也没等到秋娘要饭。
大丫见她不吃,便自己先去厨房吃了。
因为顾拾酒的嘱咐,大丫吃饭是管够的。
她觉得现在的日子很不错,没那么多活要干,还能吃饱。
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没这么多吃的。
除了伺候的主子有些奇怪,再没别的什么不好。
大丫吃了五碗饭,并一大盆菜和两个馒头。
顾拾酒听说后有些惊讶,这样的好身体给秋娘当丫鬟有些浪费了。
不过刚刚才把人调过去,立即换下来不太好。
顾拾酒觉得大丫练练给陈望南当保镖倒是合适。
听说最近世道越发不太平。
土匪、人贩子还有兵痞,到处都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他们这个江南小镇。
大丫吃得满嘴流油,回去看到秋娘换了个地方哭:“姑娘,你不吃饭吗?”
秋娘看着她的大胖脸,觉得一阵恶心:“我不饿。”
若是其他人,可能会哄她去吃。
可惜大丫听不懂,她以为秋娘是真的不饿。
只在心里纳闷,怎么还有人一天不吃饭还不饿,好奇怪啊。
大丫来之前也是受过调教的,知道主子的事不是她该管的。
她就坐在台阶下,从兜里又翻出一个肉饼啃。
香味传到房间里,秋娘的胃蠕动了几下:“你要吃就去院子里吃!”
秋娘的声音含了些怒气,可大丫并不害怕,她压根没听出来对方在生气。
在家的时候她爹妈说话的语气比这重多了,在大丫听来秋娘的话正常得很。
大丫就坐到院子里的石桌边啃着饼。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秋娘还在对着刺绣落泪。
说来也怪,之前让她做,她做不好;
现在不用她做刺绣了,她倒又会主动做些绣活。
陈家现在没有人能看懂秋娘,能看懂的都在外面呢。
大丫当然也看不懂,她看着时间差不多,要去睡觉了。
临走时她和秋娘打了声招呼:“姑娘,我睡觉去了。”
秋娘有些意外:“你不守夜吗?”
那她半夜要喝水怎么办。
大丫摇摇头:“没人跟我说要守夜,明天还要早起,我睡了啊。”
也不管秋娘怎么想,大丫径直自己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饿了一天的秋娘两眼发昏,来给顾拾酒请安,话没说两句就晕倒了。
顾拾酒没停下筷子,主要这人老是早饭时间来找麻烦,影响她吃饭。
不能搭理她,不然半个上午都不消停。
这会儿晕了直接把人抬回去就好,也没什么大病,就是饿的。
秋娘在被人抬走之前清醒了,她是来控诉的:“太太,为何大丫不用守夜?”
顾拾酒没说话,自然有人替她说。
“太太仁厚,改了家中不少规矩,姑娘整日只闷在房间自己玩,不知道也正常。”
秋娘憋得一口气差点出不来,她在房间里那是玩乐吗?
原来顾拾酒前阵子刚发现,还有人睡十几个人的大通铺。
她就让陈望南立了个章程,在家里搞改革。
现在家里的佣人不用守夜,只有家丁需要轮流值夜班巡逻。
佣人也不分三六九等,住的用的都差不多。
只是根据职位不同,工资有差距。
秋娘才知道此事,腹诽顾拾酒不讲规矩,面上却不敢说什么。
她倒是忘了那两个男人口口声声说母亲封建专制时的口吻了。
秋娘把埋怨大丫的话收了回去,不然怕是连这个丫鬟都没了。
大丫好歹还能干点力气活。
两人就这么艰难地磨合,相互都觉得对方难以理解。
大丫都想申请换个主子了,可她不敢提。
至于秋娘,那是天天怄气。
日子就这么勉为其难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