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一处小院,不算大却也别致。
院子大门头上还没挂正式的匾,只写了个小南园的字样。对于沈南雁这样的皇商嫁儿子来说,确实是有些寒酸了。
送亲的队伍已经回去,多余的人也被打发走了,只剩下婚房里的沈安之和一个侍儿银环,他们正焦急地等待着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决定了沈安之后半辈子的命运,可以说生死攸关。
所以金环跌跌撞撞慌脚鸡一样推门进来的时候,沈安之几乎扯碎了手中被汗水浸湿的喜帕。
“怎么样了?”沈安之的声音有些发抖。
“她们,她们把人勒死了······”金环吓得眼泪汪汪。
“什么!”沈安之惊得站起来,“蠢出升天的!不是让她们教训教训她,让她入不了洞房就行,你不是看错了?其实那个糯米软脚鸡只是昏了没有死!”
“不是啊公子!”金环疯狂摇头,“我亲眼看见,她们把人勒死后拖到乱葬岗一把火烧了,现在怕是已经成灰了。”
沈安之跌坐在喜床上,浑身发冷,连被撒帐的果子硌到了都没反应,满脑子都是完蛋了。
银环也哭,“怎么办啊公子,你说句话,别吓我们呀。”
沈安之已经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眼前甚至出现了人生的走马灯,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呢?
若不是睿帝赐婚,自己何以落到现在这般田地。
沈安之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明媚的春日,自己随母亲进宫赴宴,说是为了庆祝元宁和大月交好,其实谁都知道这是战胜者的庆功宴,战败者的耻辱会。母亲沈南雁是皇商,少不了和大月谈些交易往来,借机从中狠赚一笔。
也是在那场宴会上,沈安之被睿帝一道圣命赐婚给了大月进贡的质子姬彻,彰显两国交好之意,待姬彻成年之后便完婚。
沈安之记得第一次见姬彻时,那个粉雕玉砌的女孩傻乎乎地冲他笑,他心中说不上厌恶,可也不欢喜。睿帝膝下好几位皇男舍不得嫁,倒是拿别人的儿子做人情,偏生皇命难违,他连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本来姬彻初来元宁那几年还行,和元宁的皇子是一样的待遇,同在太学读书,同在演武场习武,有些母国带来的家资傍身,还有一位忠仆伺候,说不上富贵总归是过得去。
谁承想好景不长,这个小质子飞速堕落,不仅酗酒成性,还沾上了赌博,很快就把自己从母国带来的那点家底输得一干二净,就连身边的忠仆也被她赶走了。
她品行不端,时不时还要招惹一堆催债人,影响非常恶劣,以至于太学的老师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人,直接把她“请”出了学宫,甚至演武场也将她除名在外。
她自己性格懦弱,在母国也不受宠,也没有做任何申辩,每天就在街上晃荡着,无所事事。
摊上这么个臭名声的未婚妻,沈安之这些年没少被嘲笑挤兑,但是皇命难违,他也不想母亲因为自己受到牵连,只能默默忍气吞声。
时光如水,转眼姬彻也成年了,但是她竟然连办冠礼的钱都没有,更别说置办婚礼了。
最后还是沈南雁出钱帮姬彻加的冠,还倒贴了她银钱房产做彩礼。
一想到这些沈安之就胸口闷痛,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注定了一生,嫁给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窝囊废女人,度过一个一眼望得到头的悲惨人生。
至少他不要被这个窝囊废碰。
他知道姬彻经常被催债,有时甚至会被债主揍一顿,于是他买通了之前跟姬彻有债务纠纷的一伙人,让她们把姬彻堵在半路修理一顿,让她今天入不了洞房,以她那三棍打不出个屁的性子,之后还不是任自己拿捏。
可谁承想她们居然把姬彻给打死了!
首先沈安之从未想过要杀人,突然手上沾了人命哪里能不害怕;其次姬彻再怎么窝囊也是正经八百的大月皇子,就这么死了,这引发的将是两个国家的邦交问题,沈安之甚至想到自己一家人头落地的可怕场面。
正心绪万千,婚房的门哗一声被推开。
只一眼,沈安之头皮炸开来,全身血液倒流,五脏肺腑都凝结成冰。
门口站着的不是姬彻又是谁。
看清来者之后,金环和银环惊呼一声,双双被吓晕在地。
沈安之本不信鬼神之事,但是他自己做了坏事在先,心中早已经怯了三分,姬彻这一身打扮又过于潦草恐怖,特别是脖子上那道明显的勒痕,配合之前银环说过姬彻被勒死的话。
沈安之打了个冷颤,“你,你是人是鬼!你别过来!”
姬彻反手把门一锁,“你说呢?你害得我好惨啊!”
她说着大步向沈安之逼近,吓得沈安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在屋里乱窜。
两个人在不大的屋子里上演了秦王绕柱走,什么盖头、凤冠、玉钗和珍珠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啊啊啊!救命啊!”沈安之疯狂尖叫。
守在外面的水竹听得解气,世上怎么会有在新婚之夜雇凶杀妻的毒夫,活该被阎王姥姥抓去,她想要偷看却又不敢,坐在门栏外心痒难耐。
外面没走远的赖大本来还想听一会儿墙角看看是什么情况,现在听见沈安之的惨叫哪里还敢停留,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赶紧脚底抹油飞快溜走了。
“你这个毒夫!纳命来!”姬彻大喊一声。
沈安之手忙脚乱被地上的银环绊了个正着,直直向前扑去,又被姬彻从身后扯住腰带拉了回来,反手摔在床上。
姬彻撇开床上的撒帐果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你为什么要害我?”
沈安之被吓得眼泪汪汪,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没想杀你,我顶多想把你打昏,哪知道她们会下死手!冤有头债有主,你要索命也别索我的命!”
借着龙凤花烛摇曳的火光,姬彻才看清身下这人的容颜有多绝。
刚才的追逐大战颠落了头饰,此刻沈安之墨玉般的青丝蜿蜒在枕头上,一双凤目噙泪欲滴,他生的本就明艳动人,一身大红喜服更衬得他雍容华贵,面赛桃花,嫣红的眼角更是平添了几分美人落难的风情。
姬彻算是信了顶尖的容貌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天赋,是藏不住偷不走,最直击人心的一种天赋。
只可惜美则美矣,他却想杀她。
床边立着雕有和合二仙的立式铜镜,正照出喜床上两人的身影。
姬彻看看他,再看看自己,干巴巴的小鸡崽一个,怪不得人家看不上。
什么瑞大爷硬控王熙凤,哥布林强制精灵王的戏码。
姬彻心想,还真不怪人家沈安之,这要是换了自己突然要嫁给那么埋汰的一个对象,好像也真无法接受,确实会殊死反抗。
两人离得近了,被制住的沈安之感受到姬彻身上传过来的体温,惊呼道:“你没死!”
“怎么?很失望?”
“放开我!你这个,你这个流氓!”
他说着抬腿就踹,结果被姬彻钻了空子,架住大腿把他翻了过来,扑在自己膝盖上,撩起喜服的下摆,在他饱满的屁股上扇了几巴掌。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