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好营生?”邝大叔压低声音起了兴趣。
“你应该听过的,百花寨去年试了很久的鱼油胶方子,如今被漕衙的人试出来了,但是他不想惊动任何人,只图小打小卖开个头稳定客商,后面才会望大了做,邝大叔觉得你能接吗?”鱼波精眼不错的看着邝大叔问。
邝大叔浑浊的眸光翻涌挣扎片刻,想答应又怕以后牵扯上寿喜了,不想答应又舍不得轻松到手的钱。
“寿喜哥不能老漂在水面上,他的病需要不少钱治,难道邝大叔要白白的放过这个挣钱的机会?”
“我无意中听寿喜哥说过,邝大叔曾经也英雄过,若是现在真的老了,那就当我陈鱼多嘴打扰了邝大叔。”
“等等,”邝大叔喊住走了几步路的鱼波精。
“我答应了,但是我有个条件,不知陈三爷能不能帮忙?”邝大叔定定的看着鱼波精的背影说道。
“什么条件?”鱼波精转身问。
“我听说四当家与吴氏船场特别熟,我想要吴老爷的专属大夫邵神医帮寿喜看看,若是陈三爷能帮我达成心愿,我不要二百文了,你给我五十文钱都可以,”邝大叔急切的说了自己的目的。
“吴……”
“可以,”陈幺娘轻快的声音替鱼波精答应道。
鱼波精回身看陈幺娘,他脸上闪过疑惑和不明白,这事能让凤池老大答应?
“别说邵神医了,就是吴老爷的所有大夫都能如你所愿,前提是,我们四当家这次可以平安的从楚溪郡运出盐。”
“他运的可不仅是百花寨的行物,他运的还有吴氏船场的三百万两盐,寿喜哥能不能看上心仪的大夫,就看邝大叔消息灵通不灵通了,”陈幺娘笑吟吟的抚掌说完。
邝大叔低头看地上的锅许久,最后抬头下定决心道:“我带陈三爷去见几个人,希望事成之后,陈三爷能帮我们爷孙遮掩一二,我如今年纪大了,只想寿喜能有个安稳的地方待着,不想他把命拴在裤腰带上。”
“邝大叔放心!”鱼波精回答的异常严肃。
邝大叔捡起地上的锅重新烧锅水,低语呢喃的指导鱼波精。
“陈三爷要在船上挑六个人出来用,六个人分别去府城船坊茶楼,东城们码头街,还有一个芙蓉楼。”
鱼波精听了惊讶有些不解,“乌溪坡不去吗?那里虽然穷人多可是消息也最多……”
“乌溪坡是最后一道路去了作用不大,”邝大叔经验老道的摇头。
“第一个南码头的船坊茶楼,里面是各家鹰子们的聚集地,常年扮作外地茶客去喝茶,实际是过去交换整个乌溪河上的消息。”
“第二个东城码头街,它不仅是外地富老爷们的保护区,它还是各帮派少爷们的逃命地。”
“每每哪个帮派有动作了,陈三爷别的不看,你只需要观察码头街里,突然出现的陌生人,那定是某帮里送过去的少爷公子,去码头街充当外地来的客商,花了钱求漕运衙门庇护着。”
“第三个是芙蓉楼,在码头街别看它明面是花楼,它里面的大小消息无数,各家帮派少爷老爷避难过去,夜里都会悄悄的上芙蓉楼花点钱消灾。”
“陈三爷要想区别本地人和外地人,就只看下楼外出的鸨儿姐,她们身边伺候的人是不是固定的,去外地客商处跟着伺候的丫头们,全都是梳洗干净别着紫珠花黄。”
“跟着去伺候本地的丫头们,戴着紫珠花粉,固定熟客丫头们还会散着侧发,外地熟客则是冠正面脂不乱发髻。”
“这里有什么说头?”鱼波精听出了兴趣来,忙坐下虚心请教邝大叔。
“意思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外地即使是熟客,她们也不敢全说了消息,就怕本地人假扮外地的套话,带正经姑娘去就是玩耍的。”
“带溜头的丫鬟伺候人,目的是丫头陪客人玩耍,正经主子在屋里掩着说话,所以你想知道东城门哪家帮派有什么动作。”
“就要眼力好的观察鸨儿姐的丫头,凡是梳戴整齐的紫粉珠花,就说明帮派即将有什么动作了。”
“如果既戴珠花又溜头发的,说明跟芙蓉楼买消息了,那这帮派肯定要做的事不小,或者图谋的想必利益丰厚。”
鱼波精听完脸上都是激动,“船上的人邝大叔觉得选哪六个好用?”
“船上目前可靠的人能用娄长青,他一直被湖里奇压制没出过头,陈三爷若是想要得用的人,他目前最是合适的人选。”
鱼波精一听名字愣了一下,娄长青闪现在他的眼前,沉默寡言瘦高个,在船上几乎属于不出挑类型。
“除了他还有吗邝大叔?”
“陈三爷只要用好他,后面稳定下来可以慢慢的换你想要的人上来,”邝大叔的话说的不明不白的。
鱼波精跟陈幺娘对看一眼,娄长青有什么特长吗?
“我明白了邝大叔,我现在就去安排娄长青组织人出门转转,”鱼波精起身笑道。
邝大叔看鱼波精走远,目光有些紧张的望向陈幺娘。
“我其实不参与船上的任何事,上来也是帮我三哥站稳脚跟,邝大叔不必防着害怕我,”陈幺娘说完坐下仰头笑。
邝大叔没说话坐去旁边,沉默了好半晌才低低开口。
“我知道陈三爷的主意,都是小五姑娘帮他出的,但是……我的确动心了分钱!”
“寿喜八九岁的时候,夜里目睹了他老子娘死他身上,打那以后他便不能见血,尤其是夜里,一见必会疯魔心智如同三四岁孩子,这些年我到处带他看大夫,可是没有一个大夫能缓解他的情况。”
陈幺娘听完没宽慰邝大叔,她无聊的手在腿上拍着裤脚,这里可怜的孩子太多了,可怜不过来人心也就硬了。
“那不是他们的报应吗?别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夜里去打死寿喜哥的父母吧?他们手上有没有沾上别人孩子父母的血?”
邝大叔张了张嘴颓然的闭上,“沾了不少。”
“那不就结了,这有什么好哀伤纠结的?一报还一报自古便有的定律,”陈幺娘抬头漫不经心的质问。
邝大叔神情一愣,瞬间苍老憔悴起来,年轻的时候不觉得有报应这么一说,这临老了却越发的信的不行。
……
“长青大哥,打听到好消息了回来有赏,”鱼波精努力摆着身架画饼。
娄长青懵逼的打量鱼波精,心道这陈鱼发现他的能力了?
鱼波精也不在乎娄长青的呆样,把邝大叔没收的钱放娄长青手里,打听消息是需要钱的,鱼鹰子们出门是不可能花自己钱打听消息。
娄长青看自己手里钱眼里闪过心动,“陈三爷信的过我?”
“信得过,我还没上船的时候,就听船下码头的人说过你的名字,码头上的人都说你打听消息不比湖里奇差,甚至比他还要好点,他能霸道不给给人出头,无非是怕好名声被人抢去,又仗着死了的五当家势欺负人。”
“我跟他不一样,我不需要抢占你们的功劳,相反你们做的好,我还会跟码头要钱奖励你们。”
“你只要好好的在船上帮我打听消息,我陈鱼是不会亏待你的,”鱼波精没错过娄长青脸上的意动,加大画饼的力度游说他。
“我听陈三爷的安排,现在点五个人下船听听话行,”娄长青终究没有抵住好话和赚钱的心。
鱼波精陪他去点了五个人,亲自送他们下船打听消息,他则是跑去跟邝大叔嘀咕说话。
傍晚落霞褪尽夜幕笼罩上来,鱼波精跟邝大叔匆匆吃完饭神秘的走了,晚饭是寿喜跟陈幺娘盛好送去的船内。
打探消息的人一夜未归,陈幺娘睡在船尾处也等了一夜。
……
四更天北码头盐仓;
“路上辛苦二弟四弟七弟了,等你们回来咱们大摆洗风酒,”黄寨主抱拳郑重的对三个当家人托付。
凤池抬头看黑乎乎的天空,北码头盐仓被几十支火把照的灯火通明,旁边除了黄寨主相送,还有两个身体魁壮的人,带着二十多个精挑细选的人跟随。
“时间到了二哥四弟,咱们出发?”七当家指了指烧完的香说道。
“出发!”二当家一挥手长长的车队启动了。
“吴总管劳你相送,”凤池对吴氏总管抱拳施礼。
吴氏船场的总管朗声笑道,“都是为了生意好,不值得凤四当家谢,你们路上都给我精神点,操好自己手里的家伙,遇见不长眼的人就给我剁碎了喂鱼,出发!”
盐仓重地浩浩荡荡的人走动了,远处的黑暗里有一辆大马车,撩开半个车帘,有四道目光看晃动的火把眼里多了满意。
“文鹰公子看着放心了吗?”吴玲珑轻声笑问田文鹰。
田知府儿子田文鹰手在车架上敲半天。
“凤四弟做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今天来就是预祝他平安顺利。”
“既如此我让人送文鹰公子回码头街?”吴玲珑撩开整个车帘说道。
“如此便谢过吴大小姐了,”田文鹰在黑暗里对吴玲珑抬了一下手。
吴玲珑扶人下马车,对车夫小声吩咐道。
“路上赶车稳当些,务必要把文鹰公子安全的送到码头街。”
“明白了大小姐,”车夫沉声答应好一赶马鞭走了。
马车走远黑暗里上来两个妇人,她们分别一左一右站在吴玲珑身边。
“这个文鹰公子忒贪心了,什么事不要他出面操心,还敢要三成利润!凤四当家几乎包揽了整个码头事,也才要了两成。”
吴玲珑闻言轻笑不已,“穷人气短,他家往上三代里就出了他老子这么一个官,他怎的敢和凤四当家的比?”
“他不晓得钱要多了事情背的也多,既然他贪心要钱不必吝啬,今儿盐车顺利出了楚溪郡,往后楚溪郡的盐商把头里,隆兴号便有了立足的资本了!”
“四当家不几年定是要脱身的,那时候还得是咱们文鹰公子独当所有的事呢!现在他多要点就多要点提前花了好,说明他也是有眼光的。”
两个妇人听完面上收敛了轻视,纷纷福身口里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