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小杏睁大眼睛,看幺娘举给她们看的鸟蛋,上面有一条细细的裂纹挺大的。
腌蛋没有技术含量,一边干活一边教,一个时辰功夫两家的鸟蛋处理完了。
有裂纹的蛋留下自己烤着吃,炒肯定不能炒了伤油,白煮也特难吃就烤着还行,几家人这一阵子吃蛋吃的看着就反胃。
陈幺娘悠闲的日子持续到了八月中,鱼波精亲自让人带口信去了野牛村,又辗转送来饮马给幺娘,她才收拾收拾打算回府城去。
“你真要去?我看在家过的挺好的,”花氏有点舍不得闺女走了嘟囔道。
“我不去鱼胶谁买呀?”陈幺娘一边装菜胶一边玩笑问。
花氏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起身帮着闺女一起装东西。
……
次日一早陈锄头挑着东西,亲自送陈幺娘坐船走的,一路坐了三次船,下午半晌到了府城都没歇息上,找到陶长安把菜胶给他看。
“这东西先给你找买家,你找不到好买家我再匀给隆兴寨卖,”陈幺娘指了指菜胶说道。
陶长安拿出来鱼泡看半天,“明白了,你想知道吴氏船场这两个月的具体情况吗?”
陈幺娘摇摇头,“我一会回码头船上,他们会一字不落的告诉我。”
“到是你,再有十多天左右,你雇马车悄悄去饮马涧拉东西过来,另外你在府城还要寻个不起眼的胡同房,村里一旦大量做鱼胶了,你不能总过去吧?”
“过去了碰到不该碰见的人,难保别人不会打听你,府城房子看好了,日后我会吩咐人留一份鱼胶,到时候送来你接收就行了。”
“明白了小五东家,我一会就去熟悉不起眼的巷子里转转,”陶长安认真的点头答应好。
陈幺娘留了一部分菜胶给陶长安,剩下一部分她送去了精细鬼家放着,这东西她目前不打算带船上,东西放好去医馆看了看两兄弟。
“五姐你来了!你啥时候回来的?”精细鬼被幺娘找出来,一见是她高兴的直蹦。
陈幺娘笑眯眯的打量精细鬼,感慨的说了一句,“一两个月不见,小六长高稳重了不少!”
“是吗?”精细鬼忙抬起胳膊看自己。
“你师傅还打你们吗?”陈幺娘小声询问精细鬼。
“师傅不怎么打了,五姐你不该回来的,”精细鬼到幺娘跟前快速的说了一句。
陈幺娘闻言不解,“怎么了?”
“凤池老大得罪人了,听说是什么大盐官,三哥没有告诉你吗?”精细鬼皱眉回问。
“我还没见到三哥呢!你怎么知道他得罪了大盐官?”陈幺娘惊讶道。
“我无意中偷听到了馆主说的话,他说凤池老大心黑手黑,一口吞了一个金娃娃也就算了,还想一口吞金山,把吴氏船场的当家人都那啥了,这不踢到了硬脚色!”
“那个……还有五姐,你阿爹最近回去的频繁吗?”精细鬼纠结的问陈幺娘,脸上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陈幺娘没回答,“他有什么情况?”
“我看到他跟一个好看的夫人说话,那个夫人我们曾经都见过的,就是有次来府城乞讨,遇见瞎大夫的那次,瞎大夫也跟她说话了。”
陈幺娘听了半晌,“小六,除了你看见了还有谁看见了?”
“只有我自己看见了,上个月底天黑我跟师傅出诊回来,遇见你阿爹在南码头茶坊,然后这个月的初八,那女的又出现在了新开的八方茶坊。”
“五姐,你阿爹不会对你怎么样吧?”精细鬼担心的问道。
“他暂时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小六你看到的别对任何人说,包括逢吉,”陈幺娘低声交代精细鬼。
“知道了五姐,我只对你说,”精细鬼表示他只信陈幺娘。
“行了你回医馆吧!以后别掺和寨里和船上的事了,还有什么传言也别听别问,你只当好学徒过个安生日子,”陈幺娘走前一再叮嘱交代精细鬼。
“我明白了五姐,”精细鬼答应好回了医馆。
陈幺娘没有立即回船上,她坐船去了乌溪坡,他们曾经抢的窝棚早被人占了去,她摸进林子里来到伶俐鬼的坟头坐下,靠着坟头默默无言的发了半天呆。
天色暗下来,她起身晃了晃身体混在乌溪坡的人流里,今天是盐船出盐的日子,乌溪坡上无形中多了一股淡淡的兴奋劲。
月上柳梢头的时候,水鬼们不约而同的蜂拥至断头湾方向跑,陈幺娘趁乱混在水鬼里,游去了花船的方向,找到一个年纪很大的老艄公,爬上船两块银块子放过去。
老艄公是乌溪河有名的消息通,河面上的船娘们,要想找到优质的水上相公,大多会花点钱过来跟他买消息。
他也是乌溪坡上长大的人没名字,跟花七娘可以说算是认识了一辈子,年轻的时候送人上船不灵光,经常给客人送的不满意被打骂。
有时候遇见他被打骂了,花七娘总会出面帮他说好话,有多余吃的也会分他一点,一来二去的也就比别人更相熟了一点,很多时候他都暗地里照拂花七娘,可以说花氏能活着下船,真的要好好的感谢他。
后来老艄公在河面混熟了以后,经常送消息给花七娘避险,陈幺娘因此也认识他,但是平日交集的不多。
花七娘不允许闺女跟他走的太近,怕被河面其他船娘看了起坏心,像现在正经找他买消息还是头一次。
“我想打听一个人,”陈幺娘抹了抹脸上的水说道。
老艄公撩开耷拉的眼皮,抽了一口烟捡起银块子掂了掂。
“你阿娘不都下船了吗?你还要打听什么呀?难不成你想上船来?怕是你阿娘会揭了你的皮。”
“我想打听她现在的夫君葛大贵,我知道阿叔在这片乌溪河上是百事通,看在我阿娘曾经帮过你的份上,请你现在把恩情还给她,”陈幺娘恳求的对老艄公说道。
老艄公放下烟杆,好笑的看着陈幺娘,“丫头你母亲没告诉你,我早就还了吗?”
陈幺娘面色一怔,“什么时候还的?”
“你做水鬼的第二年,孙保头喝醉上船打死了一个船娘,还打伤了两个船娘,打伤的船娘里,其中就有一个是你阿娘。”
“当时要不是我,带郎中去船里救你阿娘,孙保头就不会只打死了一个船娘,你此刻也不会坐在这里跟我说话,”老艄公怜悯的对陈幺娘笑道。
陈幺娘握紧手好半天,“既然没有恩情了,你想要什么才给我消息?”
老艄公叹气的抽了一口烟,“我孤老头子一个什么都不想要,我这里没有你要的消息了。”
陈幺娘听了片刻起身,“打扰阿叔了,”说罢要跳水里游走。
“等等,”老艄公叫住幺娘的身影,一口一口的抽着烟不说话,一杆子烟抽完哑声道。
“葛官爷人不错,他靠近你阿娘的时候,我就暗地里打听他……”
“我想听的不是这句话,他人好坏我心里最明白,阿叔若是想做说客且当我没来,”陈幺娘说完便不打算浪费时间了。
“他被人威胁了,有时候做事都是不得已的,我也不知道是谁胆子这么大!”
老艄公又说了一句,成功的让陈幺娘回身看他。
“什么意思?”陈幺娘重新坐下问老艄公。
老艄公对陈幺娘招手,对她附耳小声说了一杯茶的话。
“葛大贵不晓得什么把柄被人拿了,去年你阿娘下船的日子,他便不怎么出现在河面上了,后来无意间听到,其他官兵说他如意娶了人,我猜八九不离十是你母亲,我就侧面重点打听了他些,再多的消息便没了。”
陈幺娘低头看着湿哒哒的衣服,再次掏出一串钱放过去。。
“以后有葛大贵的任何消息,你都可以卖给我。”
老艄公把钱推了回去,“我老了,漂不了河面打听了,在你之前曾有一位贵客找到我,同样要我盯紧葛官爷的动向,我到是收了他的钱,他出手可阔绰大方了。”
“是不是身穿绛红衣裳,人十六七的年纪极好看?”陈幺娘面色平静的问道。
老艄公没有回答,自顾自的给烟袋锅里装上烟叶子。
“他那时还向我打听了,你们这群小水鬼的情况,特别是刁钻精的事情,他能有什么事可以打听的?”老艄公抬起头笑眯眯的说道。
“我不想听了……”
“你不听我也是死了带鱼肚子里去,他当时来的时候带了护卫,那架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们打听消息,多半都不会留人活长久的。”
“我一直在等你来问我消息,等了半年你都没来,我还以为我等不到你了!”老艄公装好烟袋,冲陈幺娘笑的莫名开心。
“阿叔下船吧!我给你养老送终,这些年你明里暗里照顾我阿娘颇多,你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没有忘,我阿娘虽然嘴上没说过你,但是我明白她心里一直记挂你,”陈幺娘郑重的对老艄公请求道。
“你养我花七娘能愿意?她可是给你宝贝的不行,”老艄公好笑的问幺娘。
“我阿娘会愿意的,”陈幺娘脸上多了些柔软。
“因为我也过上了刀口舔血的日子,阿叔下船了,可以帮我看着府城的生意,这样咱们叔侄俩也能不愁温饱,这可比你漂在河面提心吊胆的好。”
老艄公定定的看着陈幺娘,突然哈哈大笑开了。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是个人物,你若是男娃儿,将来断头湾必有你一号名字,怪不得你阿娘总说你生错了性子!”
“你养着我也成,谁让我给了你一个了不得的消息呢!你啥时候安置我?”老艄公不客气的问幺娘。
“我随时可以安置你,我目前做了一个熬鱼胶的买卖,跟你打听消息的那个人叫凤池,他目前是我的义兄,我做的鱼胶就是跟他在合作,”陈幺娘观察老艄公的表情。
“他看着城府可不浅,你咋想着认他做兄长?”老艄公皱眉问陈幺娘。
“不得已而为之,”陈幺娘淡声简单的回了一句,没有解释太多的原因。
“我的鱼胶分成两部分卖,一部分卖给吴氏船场我的义兄,另外一部分就由阿叔上岸后,跟陶长安负责联络码头街客商。”
“以后我只会出现在商号码头上,至于码头街的生意,就交由阿叔你们负责了。”
老艄公有种上当的感觉,“我没本事做什么鱼胶……”
“没关系,陶长安会做,也不要你们有多大能耐,只是小打小闹的生意而已,阿叔我下船了。”
陈幺娘都不等老艄公继续问,一猛子扎水里游走了,留下老艄公张口想喊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