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爹死于伤口炎症发作?他不是……”
宝墨皱眉想说你爹不是冻死的吗?那天他还跟她未婚夫还对上了,这件事他记得很清楚。
“他呀!”陈幺娘歪身靠玉奴身上对宝墨笑。
“死于话多症发作,还连累我母亲死的也不安生,能冻死在南码头也算他有福气了,他生前过于贪婪才有此下场,我这做闺女的既恼他,心里又替他难过悲伤。”
“明明前一刻跟我说好了,回衙门那边安排好送行的事,然后回来跟我说说话,下一刻人就倒在南码头没起来,我阿爹死前的雄心壮志,还想去盐院衙门做事呢!老大听我阿爹说了吗?”
凤淳听陈幺娘问凤池,他眸光里都是极大的兴趣看凤池,想问葛大贵要说什么话的,又看凤池波澜不惊的模样,想说的话顿时咽了。
陈幺娘没有错过凤淳的神色,闲着的手塞在玉奴的手里暖着,脸上早已没了嬉皮笑脸。
“他既然走了小五就莫伤心了,在南码头做事就是如此,要不怎么说人生无常呢!人既然都不在了说生前的事无益,”凤池轻轻的放下手里的茶杯,一脸温和的劝陈幺娘放下。
“不伤心了,就是怕他下地府都不安生的,我回去休息了老大,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没?”陈幺娘抽回自己的手笑问凤淳兄弟。
“我送你回去,贺大人跟唐大人还有差事要说,”骆宝墨突然开口主动说道。
凤淳眼里闪过不解随即恢复如初,他不动声色的看凤池的意思。
“天色的确不早了,让宝墨五公子送你回去休息,你阿爹的事都散了,散了的事哪有不安生的道理,你好好的睡一夜别伤心了,明儿上午陪我去花船忙一趟差事,”凤池声不大的叮嘱陈幺娘。
宝墨闻言眸光闪了一下,心里对凤池说的话有些别扭,爹死了还要陪你上花船办差?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玉奴给你们留下?”陈幺娘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不用,让她也回去这里不留人,”凤淳连忙摆手让玉奴也走。
玉奴笑盈盈的起身福了一下,快步去门口吩咐人送两盘糕点,一壶上好的茶,小二把东西送上桌她带人离开了。
宝墨看玉奴走了他跟陈幺娘才离开,出茶楼站在黑暗里,回头看窗边眉头都皱成一团。
“怎么了看不惯吗?”陈幺娘小声问。
宝墨沉寂片刻回道,“唐家的公子们做事没有底线和人性,你为何还要跟他们裹?”
陈幺娘抬头看着明亮的月光,今年正月十五元宵节,难得是个晴朗的月色,就是清冷的太冻人了!
“因为要出人头地呀!离开他们我啥也不是。”
宝墨闻言怔了一下,“姑娘要出人头地?”
“怎么姑娘就不能出人头地了?你来楚溪郡的时候,就没打听过楚溪郡的情况吗?这里可是有名的花府城,你不会两袖清风一身正气来的吧?”陈幺娘好笑的扭头问骆宝墨。
骆宝墨停下脚步没回答陈幺娘,寒风凛冽的对着俩人吹,街上冷清清的除了乞丐花子窝在角落,那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陈幺娘自己走着自己的路,没管身后停下的骆宝墨。
心道,就这纯情孩子要是做官了,死的比谁都快还来不及埋,太过正直愚顽,对百姓也是一害。
骆宝墨看陈幺娘走远了,急忙抬脚追上她。
“我……我不是说姑娘不能出人头地,是你不该跟我表哥和唐六公子处事,他们……他们并不是值得相处之人,”骆宝墨说话吞吞吐吐的,脸上都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谢谢你的告知,”陈幺娘看了一眼宝墨。
她的感谢是真心的,就冲他说话没有私心就该感谢。
骆宝墨看陈幺娘不当回事的态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沉默的把人送到家门口,直到陈幺娘打开门锁要进去了,骆宝墨一步上前拉住人低声道。
“陈幺娘,你别跟六公子靠太近了,你……你就算逗我玩的都没关系,就是别靠近六公子了,不然你会死的。”
陈幺娘看手臂上的手,因为太紧张了抓的特别紧,她微微抬头看骆宝墨急切的脸,眼里闪过迷惑,他们不应该都盼着她死吗?
“我……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骆宝墨看近在咫尺的陈幺娘,突然反应过来急忙松开手,身子像着火了一般滚烫滚烫的,说话也结巴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小随从,你回去吧!”陈幺娘平静的微笑道谢。
“陈幺娘别跟唐家公子走近了,我跟你说的意思不是男女之情,”骆宝墨看陈幺娘没有任何的反应,他顾不上害羞再度抓住人叮嘱。
俯下身靠近陈幺娘耳边道,“陈幺娘我说的没有挑拨之言。”
“六公子很得圣上喜爱,他身边不能再出现喜欢的人了,我来时听家里传,圣上甚至都容不下六公子赐婚的娘子,唐府曾经伺候过他的女子全都病死了,你……”
“你别做了芙蓉楼东家的替死鬼,他这样大张旗鼓的宠你,还当着许多人的面儿,他不是宠你疼爱你,他是要你的命,你这样惜命的人不该被人轻贱死了。”
陈幺娘本想说她知道了,抬头不经意的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影,她反手抱住了宝墨的身体。
宝墨脑袋轰一声炸了,身体顿时变得僵硬起来,整个脸又红又烫的,僵硬着身体一时晕乎乎的说不上来感觉。
陈幺娘借着抱人朝黑影那处看,她如果没看错应该是宣娇的人,感觉骆宝墨身体温度高了,呢喃的问道。
“小随从你会帮我吧?”
“什么?”骆宝墨晕飘飘的脑子一片空白,听见声音说话了,但是没听清说什么。
“我说我对上唐家兄弟了,你会帮我的吧?”陈幺娘昂起头盯着宝墨笑问。
骆宝墨不清醒的脑袋顿时清醒了。
“我……只要你不伤害我表哥,我会帮你的。”
“可是你表哥要伤害我,你要帮着你表哥伤害我吗?你不知道他们打什么算盘?陈幺娘抬手点着骆宝墨嘴挑眉问。
骆宝墨没话说了,鼻尖的凉手指来回轻轻的游走,他狼狈的低下头看不清陈幺娘的表情。
陈幺娘扯嘴笑了笑,放下手牵起骆宝墨的手,手指勾住他的手指缠绕着追逐玩,脸上没有一点旖旎心思在。
“凤池让我给宣娇当替死鬼,你表哥利用我用凤池的关系,给他重新建立起船场,然后等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们兄弟俩同时要推我出去当替死鬼,你知道了不帮我?怎么你的喜欢这般浅薄了?”
“你为什么来这儿骆宝墨?听说你家风清正严明,并不比凤淳差什么条件,他能做楚溪郡的知府,你为什么做不得?”
“楚溪郡有挖不完的盐、有闻名越国的温柔乡、眼下又出现了一份新的好东西,这些都应该是一个心思纯净的知府带着才对,怎么能让满心贪欲的人坐这个位置?”
骆宝墨感觉手心被挠的痒痒的难受,就跟心尖痒了一样没法挠,下意识的想蜷缩手指握起来,阻绝跳动的心咚咚响。
陈幺娘反而恶意的不给他握手,就这么一下两下在他手心划来划去,很纤瘦的身躯,几乎嵌合进了骆宝墨的怀里,对他乱了的呼吸清晰可闻,却不见任何的多余动作。
骆宝墨深深呼吸了一口冷气,攥紧手心作怪的手,情乱了不代表脑子乱了,他定定的看着陈幺娘干声道。
“我……我怎么帮你?我表哥……”
“放心不让你动你表哥,”陈幺娘娇笑的冲骆宝墨的脸吹口气。
“我要你争楚溪郡的知府位置,我知道你家里肯定能帮你斡旋的,但是你缺钱,钱的事你别操心我帮你了。”
“唐家兄弟同时来楚溪郡做事,如果你是皇上的话,你愿意他们把持两个重要位置吗?一个知府一个盐院大人,都在一呼一吸间的事,多危险的!不然你为何能轻易被允许过来?”
骆宝墨跳动如擂鼓的心,瞬间冷静下来,一言不发听陈幺娘继续说话。
“反正这个位置你不争,凤淳也守不住,他最多一两年就得调走,他走了来别的知府大人摘桃子,你们骆家岂有心甘之意?”
“你决心来的时候,难道不是看懂了这一点来的吗?我以为凤淳明白这一点后,你们商定好了利益,才心照不宣的上折子求的。”
“既迎合皇上的意思了,又为你骆家铺垫后面接替他做知府的路,不会到这会儿了,你跟我说你没有此意吧?或者说你一切都不明白?”陈幺娘好笑的反问骆宝墨。
骆宝墨躁动的心彻底熄火了,他觉得自己从里到外,被陈幺娘刨的鲜血淋漓的透彻,他突然觉得陈幺娘未必会输给表哥他们,如果真论输赢来定,她也就是输在出生没人蒙荫。
“我不想如表哥一般白身被人摆弄,你能等得起我两年吗?”
“我等得起,重建船场没有三年都起不来,更何况两年时间而已,”陈幺娘双手搭在骆宝墨的肩膀上笑的开心。
骆宝墨心里一阵酸涩难忍,有些人生动有趣的,让人忘了容貌俗世,有些人现实的,让你不得不自己亲自挥刀,斩断柔肠百结的情思。
“你等得起我就努力读书,今年十月我下场科举,你帮我准备好钱财打点,我……定会全力以赴科考。”
“成!”
陈幺娘一边笑着答应好,一边细心整理骆宝墨皱了的衣襟,温柔的嘴里吐着无情的话。
“我的小郎君,你须记住一句老娘的话,我陈幺娘不爱跟傻子玩,也不爱跟要死要活的纯情孩子玩。”
“我心里最爱的人,还是我的夫君林尚存,当然了,我也不介意拥有别的温柔郎君的,我做梦都想嫁给林尚存,我们楚溪郡可不兴来什么霸王硬上弓、做小妻、以及没名没份的佳人添香,至少我是不行的,因为我不宜家、不宜室。
骆宝墨看温柔体贴的陈幺娘不说话,他要不是亲耳听见离经叛道的话,他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姑娘。
“行了你回去吧!天太晚了我要休息了,”陈幺娘拍了拍骆宝墨的手。
示意他可以回去了,说着退出了骆宝墨怀里,轻快的推开自家门挥手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