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安排人送我去百花寨吧!”
陈幺娘听曹思成说完最近的要紧事,手揉了揉额头吩咐道。
“家主……你身体能撑住吗?”曹思成一脸迟疑的不赞同道。
“我撑不住林尚存可以来吗?”陈幺娘歪头问曹思成。
曹思成翕动了一下嘴角,“林姑爷他……他一直在等家主。”
“安排人送我过去,走水路去没有颠簸,问题不是太大,”陈幺娘挥手让曹思成准备。
曹思成本想再劝,嘴都张开了又闭上了,林姑爷是救家主才如此的,家主醒了再不去见他说不过去,他想罢跑出去吩咐人安排妥当。
……
“你好端端的……”
花氏欲言又止的想阻拦,脸上对闺女的担心都满了。
“我没事的阿娘,”陈幺娘伸手拍了拍母亲表示没问题,又指了指船上带的药。
“我陪你去小五,”鱼波精跑飞快的过来了,手上还抱着被子和厚衣服,跳上船就是一顿忙碌铺叠。
陈幺娘一脸问号,不是在争伴月了?怎么还有闲心陪她去百花寨?
鱼波精忙好从船舱伸头出来说道,“我扛你上船?”说完无视了陈幺娘的一头问号。
码头上的人面面相觑,咋的了,陈三爷变性子了吗?不在船场跟属下争女人了,难道太阳从西边升出来的?
众多人里只有武平安,小胸膛挺的板正笔直高,脸上是说不出的得意高兴。
曹思成看脸黑成锅底的鱼波精,又看笑容灿烂的武平安,摸着头第一反应,三爷这是被偷家了?
“三子,路上小心照顾幺娘,她不能碰水不能颠簸,一定要照顾好她,”此时只有花氏一心在闺女身上,完全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明白的干娘,你们回去吧!我肯定能照顾好小五的,”鱼波精对众人挥手,帮着船夫一起撑杆划离码头。
远离码头了,鱼波精坐进船舱郁闷,都不要陈幺娘问的,主动开口说了。
“我装瘸被发现了,伴月说她喜欢武平安。”
陈幺娘喝药的手顿了顿,没有出言说话安慰他,心里对她三哥好无语,装瘸的烂点子都能想出来!
“小五说话呀!帮我想想办法。”
鱼波精烦躁的抓头发,他明明都按照二哥说的做了,伴月最后怎么选武平安了呢?
陈幺娘心累的喝完药放下碗,“装瘸这烂点子谁告诉你的?”
“二哥呀!我问他怎么娶伴月?二哥说我撑杆子脑袋,想娶伴月还不容易?让我跟他多学学看看,”鱼波精懊恼的开始竹筒倒豆。
“我学了,第一关就不能行,我又没有被人打断腿,装瘫子会露馅,刚好我腿受伤了我就改装瘸子了,哪知道装着装着装忘了。”
“昨天我跟人去东边雪地里打兔子,正好有只兔子从我眼前跑过,我想也没想,一猛子追过去抓兔子,结果兔子没抓到,倒是被伴月看的清清楚楚我腿好好的……”
“今早伴月跟武平安跑我跟前说什么,三爷你腿好好的真是太好了!既然你腿没事了,我打算跟伴月要成亲了。”
“我跟伴月早互相看上了对方,因为三爷腿瘸了,没好意思跟你报喜,你如今被伴月照顾好了,你会给我们成亲出重礼吧?”
你要是不给厚礼怪难看的,伴月就是伺候了一头猪,成亲了牵去卖还能得三四贯钱,更何况还伺候了船场主子爷,咋的也得发三份工钱,小五,你说说他们还是个人吗?”
“既然是早互相喜欢了,为啥不明明白白说清楚?我鱼波精,还能去抢别人娘子吗?”鱼波精火大的非要陈幺娘说出一二三来。
陈幺娘听了想爆笑,心道三哥取经找谁不好找二哥?你俩大麻子看二麻子,合着是两麻对糊是吧?
看鱼波精气的抓狂跳脚,只能忍着耸动的肩膀,怕再给鱼波精笑的跳水了,憋的眼泪都下来了。
“三哥莫生气了,好事呢!最起码伴月跟平安哥是相互喜欢的,世上难得有情人能终成眷属,你又不是真的喜欢伴月,别害她了……”
“瞎说,谁说我不喜欢伴月的,我喜欢的很,”鱼波精一拍桌子梗着脖子说道。
“过完年三月底船场跑船了,我打算让三哥安安心心的上船,弄半天三哥想安定了,这事简单的很,你们之所以争伴月,就是因为船场的姑娘少了,过完年我让武大叔出去寻摸寻摸,多找些姑娘回来成家就是……”
“啥?我可以回船上了?我不是在做梦吧?”鱼波精激动的看着陈幺娘。
“没有做梦是真的三哥,”陈幺娘叹气的点头。
“能回船上了,什么娶媳妇不娶媳妇的,我不是好在意了,我只要能回船上就行,回头从百花寨回来了,我给平安伴月一份重礼,”鱼波精脸上没有怒火了,看来真的很爱打打杀杀的生活。
陈幺娘看了想说什么,见鱼波精满脸熠熠生辉的模样,要说的话咽回去了。
她不希望她三哥回船上去了,好不容易从死亡深渊挣脱出来,再回去跑船图什么?跑船是最容易死人的。
傍晚陈幺娘到了东码头,东城门湖面空旷了很多,看着有种萧瑟的感觉,大概上个月波及面太广了,现在又是冬天不需要船,各家损失的还没置办出来。
上岸后鱼波精推着陈幺娘,步履稳健的去了隆兴寨。
“林尚存不在百花寨休养的吗?”陈幺娘扭头问。
鱼波精摇摇头,“你们被贺图救上来后,先是送去最近的百花寨救治,当天晚上他醒来一阵子,要求赶紧送他回隆兴寨,说隆兴寨是他的家,小五……”
“怎么了?”陈幺娘回头看鱼波精,她鲜少看鱼波精吞吞吐吐的模样。
“林尚存早就不能人道了,三七大夫的师父那晚救治他的时候,发现他是被耽误的,看模样有好几年了。”
“还有,你要有心里准备,他之所以熬不下去了,是因为他全身上下,只有脑袋和两只手能动。”
“三七大夫的师父说,他跟你的情况还不一样,你身上刮刮还能长活肉,他不行了,他刮了就剩白骨架子了,内腹还有伤,眼下只能靠药吊口气,”鱼波精说完脸上多了沉闷之气。
陈幺娘听了没说话,脑子里忽然想起昔日林尚存的话,他总说龚家就逢吉一条根了,原来他半真半假的说了自己的问题。
俩人进了隆兴寨感觉冷冷清清的,地上厚厚的雪也没人清扫,眼下都要过年了,却没一点过年的气氛和人气,这要是再往昔,早热闹的到处翻天了。
“陈家主……?你……”
杨圭被人通报出来迎接,看见陈幺娘很是惊讶,他知道陈家主伤的也很重,没想到这样了还能出来。
“来看看我的夫君,”陈幺娘扬起笑脸说道。
杨圭听见此话一滞,急忙侧身给陈幺娘带路。
陈幺娘被鱼波精推到屋里,林尚存躺在床上脸瘦的都脱相了,看见陈幺娘进来,空洞的眼睛里多了一丝水光和笑意。
“你醒了?怎么坐轮椅了?”林尚存温声问陈幺娘。
“腿不争气跑慢了,以后终身要与轮椅为伴了。”
陈幺娘推着椅子到床边,伸手握住林尚存都是骨头的手,笑着吐槽道。
“林尚存你瘦了,本来就比我大好多,现在看更是老气的厉害。”
林尚存微微侧头错开看鱼波精,“你腿好了吗?”
“好了好了,我皮糙肉厚的,炸两下养养就没事了,不像你们都是弱书生,打一巴掌得养一年半载的,”鱼波精说着踢了踢好好的腿脚笑。
林尚存看他的腿有一瞬的恍惚。
“要过年了吧女魔头?”
“还有五天就过年了,”陈幺娘说着抬眼看了一眼外面,眼底水光早已渲染满了。
“林尚存,陪我过个年吧?我们现在是正经夫妻了,第一个年总是要陪我过的,往后我一个人要孤单的过很多个年。”
鱼波精跟杨圭听了同时低下了头。
“我真是熬不住了女魔头,不过你开口了,我答应了就是,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男人,熬不住了也要熬。”
林尚存笑着无力的回握陈幺娘手,轻颤的手显示他并不如表面平静。
“三哥,带杨管家出去吩咐人,把寨子扫扫干净,灯笼窗花什么都挂起来,过年得有过年的样子,”陈幺娘没回头的吩咐鱼波精。
“好,”鱼波精答应一声,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召集众人出来一起干活。
林尚存目光追随鱼波精他们出去,呢喃道。
“我走了后,就把寨子给陈鱼坐镇,两个寨子的老少由你管着了,他们才会平平安安的,杨圭能用就用,不能用就处理了他,吴氏的人总归是野心太大了。”
“怎么他不好用吗?”陈幺娘轻声问道。
“好用,就是太油滑了,陈鱼用不好他也拿捏不住他,如果是你用,我相信他会老老实实的,不敢有任何心思动作。”
林尚存收回目光冲陈幺娘笑,笑着笑着脸上多了难过之色。
“你瘦了很多女魔头,眉眼看着越发的锋利冷漠,没有我刚认识你时的跋扈轻快样了,早知道最后还走这一步,当初就不跑了,老实的跟着你混,说不得我都娶媳妇有一大串孩子了。”
陈幺娘闻言垂下头,一滴水落在床上说不出话。
“哭什么呀女魔头?我喜欢不起你,我也不能喜欢你,我们严格来说是不能走太近,我跟陈大陈二他们,中间隔了整个兴威寨老少的命,我要是罔顾他们的命真喜欢你,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了!”林尚存说着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别哭陈幺娘,求你别哭,你哭了我就舍不得死了,可活着太受罪了不像个人,我撑不住了……”
“以后别一个人过年,找个不嫌弃你瘫了的男人成亲,生两个孩子跟我姓,这样我龚家就又有了后,能答应我这个小要求吧?”
陈幺娘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气。
“既然不能喜欢,干什么还救我?你本可以活下来的。”
“活下来孤零零的像孤鬼,陈鱼没告诉你吗?我早就不能人道了,”林尚存大方的对陈幺娘主动说道。
“我从你们那逃跑的时候,被人下黑手了,他们把我卖去了赌坊……”
“后面我逃出来蹲码头上,每日看小六拉着逢吉去医馆,我仇恨的心缓解了一点,我找准机会救百花寨的人,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
“就像你说的,我做人失败了,学人狠又狠的不够彻底,算计人,永远在最后关头犹豫三分,坏人不像坏人,好人不像好人的,眼里永远放不下读书人的架子,现在不死,只要没离开东城门,迟早会死的很难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