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按照你的要求做完了，他现在四肢都废了，嗓子也不能说话了，求你快放人。”
精细鬼双手血糊糊的握着刀，对唐十三公子木木的哀求道。
十三公子右手掂着马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左手里，目光上下打量着单薄的精细鬼，眼里是说不出的兴趣，他可太喜欢这种支离破碎的小可怜了。
“现在有三个人你要救哪一个？”十三公子慵懒的问精细鬼。
“我救我师父……”
“可我只想给你那个，”十三公子指了指没人样的宣义笑，逗趣的要精细鬼表态。
“你废的狗奴才你不带走吗？”
“我只想带我师父走，他……他跟我没关系了，”精细鬼稳着心神回答。
“怎么会没关系？你们师徒不是还为我的好六哥，连王爷的牌子都敢盗吗？如果不是过命的交情，你们哪来的狗胆盗取王爷的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十三公子说完，一抬手鞭子打精细鬼身上了，回手的鞭子上又染了一层血。
精细鬼站着不动生生的挨了一鞭，目光黯淡的忍着疼看十三公子。
“听说你那几个义兄长，为了我的好六哥都愿意死，不晓得你愿意不愿意？本公子床边缺个马奴，你要是伺候的我开心，我便不再为难他们了。”
十三公子伸了一下蜷缩的腿，指着脚边的榻板点了点。
精细鬼回头看了看他师父，目光又看了看偌大的房间，除了要死的人，剩下能活动的只有他，以及榻上的贵公子，和随时打人的奴才，他慢慢的朝榻边爬去。
“别去小六，不许去……”
丑千手看唐十三公子模样，急忙对精细鬼吼道，他挣扎着不许徒弟做，这是他精心呵护的孩子，在他眼前沦落至此，无异于要他的命。
“吵到本公子了，”十三公子不悦的对小厮皱眉。
小厮抄着马鞭怒冲冲的来到丑千手跟前，又是一顿噼里啪啦的打。
十三公子对爬近的精细鬼笑，脚尖抬起精细鬼的下颚，目光流连的打量精细鬼身上的血痕。
“我当你的马奴，你可以把那女的也给我吗？她很漂亮我喜欢她，废了的宣义哥我不要了，我带着他是累赘，”精细鬼鼓足勇气对十三公子提要求。
十三公子眼里多了不屑，放下脚尖向后享受的摊平。
“那就看你这个马奴功夫活好不好。”
宣娇静静的睁开眼睛，看精细鬼跪在榻下，上身趴去榻上，她使劲晃动被吊起来的身体，铁链响的窸窸窣窣刺耳。
精细鬼垂眸爬上榻，覆在十三公子身前，手里的刀毫不犹豫的，给近在咫尺的脖子，来了个一刀封喉。
死死的压住十三公子挣扎的身体，双手捂住十三公子的嘴，随着身下的人挣扎，他被染的像血湖里捞出来的人。
打丑千手的小厮累了，回头看榻上的俩人，脸上多了古怪的笑意，抬手解开身上的衣服要过去。
宣娇见了挣扎的更厉害了，瞪着眼睛凶狠的对小厮晃荡，封住的嘴挑性的对小厮呜呜叫唤，
“你这贱女人坏十三公子趣儿，老子先打死你，”小厮操起鞭子三两步来到宣娇跟前，手上鞭子一鞭比一鞭狠辣。
之前宣娇挨打，那是一声都不吭的主，现在被小厮打，即使封嘴了也抵挡不住的凄厉哀呜，痛苦的声音吸引的小厮疯狂打。
精细鬼看榻上的人不动了，赶紧拿起旁边的毯子衣裳盖住人，他翻身下来，脚尖一抬，三五步的来到小厮身后。
毫不犹豫的从后面抱住人，也给来了个一刀送走，身手矫健利落，看着一点不像稚气未脱的单薄少年。
“小六你自己走，外边人马上就要来了，你不走就走不掉了，寨主他们肯定急疯了，”丑千手气喘吁吁的对精细鬼说道。
精细鬼没说话，从小厮身上拽了钥匙，给离他最近的宣娇身上铁链打开，又跑去给他师父的铁链拿了，扶着人路过宣义的身边。
宣义不停的眨眼睛，示意有机会了赶紧逃，他肯定是逃不掉了。
“你带你师父走吧，我跟义哥走不了了百草大夫。”
宣娇边说边费力的朝榻上爬去，她的双腿已经不能行走了，爬到榻边靠着大喘气，对精细鬼坦当的笑道。
“谢谢你们之前照顾了六公子几年，现在十三公子是我动手杀的，他是国公府的公子，你们担不起杀他的罪名，我跟义哥就是个奴才，没有家、没有亲人，我们可以担。”
“一起走……”
宣娇释然的摇摇头，指了指宣义忍不住落泪道。
“我们是六公子的护卫，主子落难最该死的就是奴才，我们俩人，今儿算是给我们主子回报了点恩德，你可以把你的刀留给我吗？”
“我怕我跟义哥会拖累六公子，手上如果有把趁手的东西，可以随时防身用，也不至于关键时刻成了累赘。”
“给她，我们走小六，”丑千手开口了。
精细鬼把手上的刀扔给了宣娇，扶着他师父在宣娇的提点下，进了暗室跌跌撞撞的逃走了。
他们刚离开没多久房门被撞开，匆匆进来十多个人，望见榻上直挺挺的人，脸色倏然变了。
宣娇一身血糊糊的，无视冲进来的十多个人，手拿大夫刀具，依旧不停手的划烂十三公子的脸，被人控制住的时候，她像疯了似的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
宣义蠕动着身体，把进暗室的脚印用身体擦去了，与榻上疯笑的宣娇对看，眼里都是松口气的模样。
精细鬼扶着他师父，俩人在密道里横冲直撞半天找不到出路，路面上都是脚步声，想必楼上的出的事被人察觉了。
“谁……”
“跟好了，”密道里有一个瘦小的人，扔了两件衣服给师徒，手拿火折子在前面带路。
精细鬼和他师父跟着小厮，在黑暗里七拐八拐的，终于看到了一丝光亮，出口就在芙蓉楼后院的侧门。
三人刚要打开门出去，外面传来阵阵嘈杂声。
“把各个门都给我围起来，抓到了生死不论。”
怎么办？出去肯定会被抓，不出去密道后面也有人追来，精细鬼紧张的握紧拳头，把他师父护在身后警惕前后看。
那人不慌不忙的蹲下身子，在墙角摸索了一阵，打开了一扇狗道门。
他自己二话不说先爬进去，然后丑千手，精细鬼垫后，三人爬过狗道门，出来发现是芙蓉楼恭房处。
那人又带师徒沿着狭窄的通道，前行了两杯茶的功夫，终于给人送到了无人的角门处。
三人刚松口气，一群挑夜香的人围了上来。
精细鬼第一时间将师父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对方。
为首的汉子打量三人，对带人的说道。
“是我们，现在赶紧去船上躲着，城里你们待不住了，”他说着一挥手上来俩人。
不由分说的，给精细鬼师徒塞进了恭桶里，迅速分散开推车沿街叫喊，一路晃晃荡荡的出了城门。
……
陈幺娘跟贺图几乎不歇脚的赶路，他们就比伶俐鬼晚回来一天，回到乌溪府就各自分开走了。
贺图直接去了芙蓉船，他要着手安排救人的事，说来陈百草师徒出事了，还有他的一部分原因。
陈幺娘则是回了船场，她回去一是见贺家老太太说条件，二是从船场要改嫁了。
“老夫人，图夫人回来，”贺老夫人身边的妇人激动的进屋报信。
老夫人正在闭眼念经，听人来汇报没有立刻停声，而且念了好一会才吩咐道。
“带她过来见我，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到我们祖孙说话。”
“好的老夫人，”妇人轻声应和着，脚步匆匆离开去请人过来。
陈幺娘回到船场都没喝上一口水，就被人送来老夫人的门口，佣人对里面说了一声人到了，得到允许推开门把人送进去，出来守好门不给任何人靠近。
陈幺娘看了一眼简陋的佛堂，跟她第一次见贺家的高大上，完全联想不到一块去，她撩开厚重的帘幕走到老夫人身后。
老太太虔诚的坐在圆蒲上，面前是一座面目狰狞的往生金刚座，佛龛前檀香袅袅很不真切。
“陈丫头要拜拜他吗？”老夫人开口问。
“为谁拜？谁又值得我拜？”陈幺娘走到圆蒲跟前跪下，侧头问老夫人讨主意。
“为你在乎的人拜，老身活到这个岁数，在乎的人已经不多了，图子能活着便是老身目前最在乎的事。”
老夫人说完睁开眼睛，冲着陈幺娘慈祥的笑起来，跟座上的金刚成鲜明的对比，她伸手搭在陈幺娘的手臂上，被慢慢的扶起身来。
陈幺娘听了点点头，重新跪回圆蒲上双手合十，也是虔诚的拜了拜三拜，挺直腰板对着佛像说祷语。
“老夫人一辈子想是很了得的女人，对贺家当得起菩萨低眉，亦能抬衬佛龛上的金刚怒目，可我不行。”
“我这世上在乎的人不多，除了我阿娘外，最在乎的也就是我那几个兄长了，我们年纪不大，可也经历过生生死死，情分总是格外的真切些的。”
“如今不多的人里面，又添加了一个人，我夫君贺图，但，绝不会多一个我的孩子，”陈幺娘说完。
从怀里拿出贺家的户籍契，当着老夫人的面，一张张的放进灯碗里烧了，烧到最后一张才道。
“人救出来了吗老祖母？”
贺老夫人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陈幺娘的话，一脸舒心满意的看着陈幺娘，眼里欣赏的目光怎么也看不够。
“丫头，你会帮老祖母留住图子的是吧？老身请你对着佛像用你母亲起誓。”
陈幺娘回头看贺老夫人，“他一心要死我怎么拦得住？何必把事情牵扯到我母亲身上？她就是一个普通的船娘而已，难道因为生了一个无赖女儿，便受这么大的拖累吗？”
老夫人拿起拐杖起身，走到陈幺娘跟前一字一句道。
“儿女债嘛，母亲肯定是第一个被作筏子的，如同我的重孙儿贺图，他做出的决定，能改变的人寥寥无几，你是可以改变他决定的那个人。”
“老身为了救陈百草师徒，为你动了贺家的根本，只换你让图子活下来，或者你让他留下一个孩子也行，我晓得你的性情不同于别的姑娘，甚至比河上的男人还要锋利。”
“可是陈丫头你得知道，人活一世光锋利是不行的，你必须得找对一把能让你锋利的刀鞘，图子就是那把可以成全你锋利的刀鞘。”
“老夫人别告诉我，你孙儿珍馐不吃，偏爱叛逆的烂菜叶，这话说的挺没有品的。”
陈幺娘嘲讽的点了香，慢腾腾的插进了香炉里，心道年纪挺大的老太太了，怎么还能眼不眨的骗人呢？
“老夫人的话骗骗娇小姐可以，骗贺家养的姑娘也行，就是不要骗我，我呀打小就在乌溪河上活，好听动情的话，那是早也听晚也听，白天黑夜没完没了的听，水河上听的太多了！
“虽不说十分看透这世间情爱，但亦有五分的皮相，同老夫人似的，保持人前宝相庄严，人后满手浮屠。”
“世间上的情情爱爱，抵不过生命前的生死，更抵不过我饿了时，我母亲拼命挣扎给我的一口饭。
陈幺娘伸手抚摸金刚的眉眼，细细描绘了一遍，声不高的笑道。
“所以不管这座金刚如何怒，我不会像我母亲一般，为了活下去认命，没有人可以羁绊住我，不管老夫人用什么手段，他们都不会来到这个世上，我有豁出去不要孩子的勇气。
陈幺娘说完匕首直接插在了佛龛上，锋利的刀身断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