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还有十来斤豆芽等着拿出去卖,香穗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走到大门口,香穗怔住了,她记得走的时候,门上的锁她是锁上的,现下怎么是打开的?
袁婶子没有他们家的钥匙,不可能是袁婶子。
总不能是盗贼吧?
盗贼不会走正门,他们会像严雄一样从墙头跳进去。
家中郎君散学了?
香穗仰头看了看天上还没有走到头顶的太阳,这也太早了吧。
香穗悄悄地将门推开一条缝,往里面一瞅,正看到程乾端着木盆从灶房出来,往水井边去。
香穗猛地推开门,笑着问:“郎君,今儿怎么散学这么早?”
程乾看了香穗一眼,自顾自提了水上来洗豆芽。香穗走到跟前了,他才出声说:“这时候是间食时间,我洗好了豆芽再去书塾,顺路还能拿些豆芽在路上卖。”
这天,香穗才知道书塾里原来是有间食的。
“书塾里间食的时间长不长?若是来不及,郎君也不用跑来跑去的。”
香穗蹲下帮着整理豆芽,整理好放进旁边的竹篮里。
“时间够用。”程乾回了几个字,就闷着头淘洗。
程乾淘洗,香穗整理,两个人做事快很多,不一会儿就将豆芽都淘洗好了。
程乾要分成两份儿,被香穗拦住了,“这些我一会儿就卖完了,郎君不用再花费时间去售卖,直接回书塾去吧。”
她想的是,若是程乾去卖会儿豆芽,万一来不及,误了夫子的课就不好了。
“太沉了,我帮你分担些。”程乾坚持分了一半装到背篓里。
香穗在旁边站着看程乾忙碌,他怎么突然从书塾跑回来了?就是因为她娘拜托他多照顾她?
香穗没有再说什么,待程乾将豆芽分好后,她从袖口里拿出了那支用帕子包起来的桃木簪。
“郎君,我给你买了支簪子。等你束发的时候就能用了。”
香穗将帕子掀开,拿着木簪递给程乾。
男子十五束发,他还得两年呢。
程乾站起身,在身上擦了擦手的水渍,伸手将香穗手中祥云卷纹头的木簪子接到手中。
簪子被打磨的光滑,是极其普通的木簪子。
簪子虽然普通,可却是他人生收到的第一个簪子,程乾心中是欢喜的,他心中虽欢喜,面上毫无波澜。
“多谢。”程乾盯着香穗,道了声谢。
香穗弯起细细的眉,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看着适合郎君就买回来了。”
“以后别给我买东西了,有钱给自己买个头花戴。”
程乾手里捏着木簪,看着香穗光秃秃的丫髻,没有头花,只有两根不知道用了多久的红头绳。
程乾从来清冷,突然之间被关心,香穗有些不适应,她垂下眼眸,只浅浅地笑。
头花什么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她自然是不会买的,这次给春月姐买的胭脂,她让退掉了。
省下来的这些钱差不多够买一个小的独轮车。
若是哪天有空就去买辆独轮车回来,车子能推许多豆芽,这样程乾也不用在间食的当口就跑回来。
香穗嘴角笑意正浓,一抬头,程乾正一错不错滴盯着她看。
她这傻样被盯着看了多久啊,真是蛮尴尬的。
“郎君,我先去卖豆芽去了。”香穗尬笑一声,挎上竹篮就走。
春寒料峭,香穗走街串巷的,从来没有觉着冷。
在忙碌中,春天悄然而至,树上的小嫩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了出来。
香穗买了个独轮车,日日在巷陌里叫喊着卖豆芽。
香穗一卖就卖一天,豆芽生得多,赚的钱也比当初刚开始的时候多了几十文。
程乾不去卖豆芽了,他每日早早起来帮着香穗洗豆芽装上车。
平常装豆芽的竹篮子也换成了个大大的竹筐子。
程乾在去书塾前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帮着浇水,淘洗沙子。
即便如此,他的拳脚功夫跟功课也没有落下来。
晚间,待两人用过晚饭,收拾妥当就在院子里练功夫。
日子平凡而充实,转眼间到了二月底。
这日下半晌,香穗卖完了豆芽,推着独轮车回到永福巷。
远远就看到程家大门口蹲着个人,灰色的粗布短褐,头上包着黑色的巾帻。
从远处香穗没有认出来人是谁,等她推着车子到跟前才看清来人。
香穗惊喜,“狗子哥。”
狗子听到有人叫他,忙站了起来,或许是蹲的时间太久了,他猛然一起,竟然往前一个踉跄。
“香穗,你终于回来了。”
“狗子哥等了许久?快进去说。”香穗将独轮车放到墙边儿上,忙从怀里掏出钥匙开了院门。
香穗忙着招呼狗子进屋坐,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车子就放在外面没有管。
等一盏温热的开水放到狗子跟前,香穗也跟着坐了下来,“狗子哥,是春妮姐让你来的?”
上次回去,香穗有拜托春妮,若是她家中有事,可以让她哥狗子给她带个话。
狗子还没有来得及喝口水,就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包袱递给了香穗。
“不是春妮让我来的,是你娘让我给你捎来两双鞋子。”
香穗站起来接过包袱,笑着对狗子道谢,“劳烦狗子哥跑一趟。”
狗子傻笑。
程家喝茶还用茶盏,狗子小心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不值什么,顺手的事儿。蒋家找人建房子,我寻了个打杂的活计,刚巧今儿过来。”狗子怕香穗不知道蒋家,又补了一句:“就是县里的那个大户蒋家。”
香穗停下解包袱的手,抬头看向狗子,“在正阳街有半条街的铺子,蒋家正店的那个蒋家?”
狗子嘿嘿一笑,“就是那个。我还以为妹子不知道呢?”
香穗笑了笑,这县城里谁不知道蒋家呀。
香穗没有解开包袱,她摸了摸顺手将包袱搁到一旁,问起了她娘跟石头的近况。
“狗子哥,我娘跟石头还好吧?”
狗子眼睛忽闪,盯着香穗没有马上接话。
香穗就又问:“家里一切都顺利吧?”
她想问林二河没有再去骚扰她娘吧?想到当初狗子爹也只是说她家进贼,便没有直接问出来。
她转了个弯问:“村里没有再遇小贼吧?”
狗子笑了笑,“没有,村长安排了村里人夜里守夜呢。”
香穗放心了,她露出个放松的笑。
狗子一口气喝光了茶盏里的开水,香穗站起来帮他倒。
他犹犹豫豫,最后还是说了出来,“香穗,你娘在镇上好像遇到点儿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