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叔,那就麻烦您帮忙登记一下了。”
沈以渐出宅院的时候,就见严有为已经早早端了张桌子摆到福利铺门口,手边还准备好了一沓纸笔。
身前挤着些汉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推荐的人选,很快登记完毕了,他们便作鸟兽散了。
沈以渐安排他们做防寒棚的木头骨架,这还是昨晚他翻平板里头的视频找出来的好东西,只要搭好就能在寒冬种植蔬果。
众人按照他给的图纸,跟着会木工的伤残老兵摸索着做起来,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大多数人都上手了,便按着图纸做起来。
至于没上手的那些人,则是被派去清理田地上面堆积的雪。
地痞们则是负责运送积雪的活计。
沈以渐满意地看着田庄搭建起来的高墙房屋,众人在席元正安排下,认真努力地干着活。
少年便进福利铺找严有为了,“严叔,大家总共推荐了多少人啊!”
严有为正用算盘盘账呢,听到动静抬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放松了警惕,乐呵呵地应答道,“总共五十六个人,十八户人家。”
沈以渐点点头,接过对方递来的册子,粗略地翻看了下。
里面填写的人家都是住在城南那块,因为那处的地价房价最便宜,所以城中较为清贫的百姓都聚集在那儿。
总共过就三条狭窄的巷子,倒也好找。
沈以渐先前跟着祖父祖母也住在那儿,因而对那块还算熟悉,便叫上了席猛跟余初阳。
三个人骑着牛车一并去趟城里,把那些人接出来。
不过这头瘦牛沈以渐打定主意,搁城外让席猛看着。
因为官宦人家最好这口,如今蜀城还这么缺粮食,穿着棉衣带着粮食都会被人强抢,更别说骑着头牛了。
这可都是能吃的肉啊!
就算侥幸不被官府扣下,说不定也会被饿急眼的灾民活啃了。
席猛最近除了强身健体,就是粘着亲亲媳妇,闲得很。
所以也爽快地应下了。
三人便坐着牛车,伴随着牛蹄踢踏击打地面的响动,慢悠悠地前往被白雪笼罩的蜀城。
城南巷子。
凶神恶煞的官兵正挨家挨户地敲门,手里还拿着铜锣不断地敲打。
走在最前头嚣张跋扈的都尉眯起狭长的眼眸,拢了下厚实温暖的裘衣,抬抬下颚示意手下的兵宣读规定。
小兵便紧跟着重重捶门的同袍,大声在巷子里喊道“近日天寒地冻,善堂缺粮缺钱。因而太守大人决定向尔等征收天寒税,用于救助贫民。“
“咚——”铜锣重重被叩响,震得人耳朵嗡嗡的。
就算是耳背的老人家都听到了那动静。
小兵继续嚷道,“每人必须要出三斗粮食!三日内未交齐者,按逃税处置,罚没全部财产,全家戎边!”
躲在家里头不敢出声的百姓,瑟缩地抱着家中哭啼的孩子,生怕闹出动静被官兵听到,直接强闯进来。
瘦小的孩子却吮吸着那皮包骨的手指,试图吸出些奶水粥汤。
百姓们听着外面的动静,默默流着眼泪,透过无法御寒的薄衣能清晰看见瘦弱的背脊。
粮食……
他们哪里有粮食交税?
天寒地冻,他们才是真正需要救济的贫民啊!
正当城南巷子里居住的百姓们,满心希冀着这群煞星赶紧走的时候,不远处传来破旧木门被推开的响动。
“吱呀——”
里头走出来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看上去少说也有七十多岁了,扶着历经几十年腐朽严重的门框走的颤颤巍巍的。
古稀老者显然是好几日没进米食了。
那布满褶皱的沧桑面颊,消瘦的惊人。除了多层人皮,跟骨头架子没什么俩样。
他沙哑虚弱的破锣嗓缓缓响起,“那什么算需要救助的贫民呢?”
还没等说完,古稀老者就被那寒风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都尉冷哼一声,斜睨了眼面前仿佛是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来的老者,侧身抬手朝天的方向拱拱道,“太守大人说什么算贫民,什么就算。干你何事?既然在家,那把三斗粮食交上来!”
说着他抬手就招呼府兵,冷漠地吐出几个字,“都给我搜!”
府兵们粗暴地撞倒虚弱的老者,手握武器就冲进了残破阴冷的小院。
但灶间显然没有粮食。
府兵们却依旧在房内不断翻找,噼里啪啦的碗筷瓦罐碎裂声响起。
最后府兵们扛着屋里仅有的家具,一张有些年头的木床出了院门,“头儿,这老头穷得很,就这张床木料还行。”
都尉嫌弃地撇撇嘴,抬手道,“行,那拿走吧。”
然后他抬脚踹了下艰难依靠着门框喘息的老者,根本没打算掩饰眼底的嫌恶,语调恶劣地掀起唇道,“什么算需要救助的贫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种老不死肯定不算。”
都尉直起身,手里抱着雕花手炉,大摇大摆地走在了最前头。
男子的嘀咕声,也随瑟瑟寒风风飘进了老者的耳朵里。
“啧,老不死,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等太守府的府兵一走,左邻右舍连忙出来将孱弱虚脱的老者扶起来,壮年的汉子叹息着摸着老人家冰凉的手脚,不由无奈抱怨道,“老丈,你咋和那群不讲理的强盗刚起来了?!你看这……”
已经有热心的婶子进门瞅过了,屋里头一片狼藉,根本没地方下脚。
灶间的锅碗瓢盆也都被泄愤的府兵摔得粉碎,根本连个能用的都没有了。
不过如今,大家家里头的粮食都被吃尽了,也用不上那些东西了。
只能先将老人家扶起来再说。
正当众人发愁该怎么安置老人家的时候。
一道清亮稚嫩的嗓音响起,“请问,这里是林老汉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