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芷萝点点头,分析道:“二两银子,足够一个平民一年的生活花销。五十两,倘若你家里五口人,不做工不务农躺着吃喝,也能花上五年。若用这钱置办田产铺面,确实能保一家子一世富足。”
小平子头埋得更低。
其实,自然是不止的。
毕竟,他是帮董贵妃和柳贵嫔做事。
这二人都是高门贵女,有的是银钱,五十两,不过是定金,是他眼看着已经寄回去的钱。
而事成之后,他一死,他的家人还会再收到额外的一百两银子。
那才是真的,保了他家人一世富足。
董贵妃看她一派淡然的模样,越看越不惯,冷笑:“这么说,方才人是承认了?”
方芷萝叹气,眸光幽怨地去看萧珩:“皇上,虽是人证物证俱在,可是这其中,却有偌大的漏洞,嫔妾着实是冤枉的。”
萧珩记挂着里头尚美人生产的情况,此时的审讯,他一直没出声,由着皇后和贵妃二人争斗。
眼下方芷萝提了他,他才薄唇轻启,“什么漏洞?”
方芷萝自怨自艾,“嫔妾出身低微,不像宫里其他姐姐有显赫的家世。这五十两银子,就算把嫔妾卖了,嫔妾也是掏不出来的。”
“……”
萧珩浓眉蹙起,一时无言。
众人听到此处,都是惊愕状。
刚刚他们并没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妥,毕竟小平子说的有理有据。
原以为,方芷萝这次是在劫难逃。
就算不死,也要打入冷宫。
哪里晓得,还有这么一出?
整个后宫,除了她,怕是没人会想到“五十两银子”这个漏洞了。
秦嫔没忍住笑了下。
并非嘲笑,而是她终于听懂看懂了,想起来刚刚方芷萝的问话,是故意一路引导小平子露出马脚。
这宫里,想让底下的人替自己做事,银钱是必须花的。
像这种谋害皇嗣的罪大恶极之事,没有足够的银钱,更是不可能行得通。
方芷萝出身低贱是人尽皆知,可谁又知道,她还这么穷呢?
“你……”
董贵妃也是惊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弯来,“皇上赏了你那么多东西,你说自己拿不出五十两银子?谁信?”
方芷萝秀眉蹙着,“嫔妾就算再不懂规矩,也不会把皇上的御赐之物拿去换银钱。皇上若是不信,可派身边的公公去嫔妾宫里查验,皇上赏赐的东西,尽数都在。”
人群里,容嫔幽幽开口:“方才人,当日你还是宫女时,我赏过你十两银子。你去猗兰阁给尚美人做吃食,尚美人也赏了你十两。这就已经有二十两了。你入后宫虽不久,难道连三十两都没有?”
方芷萝看容嫔一眼,气定神闲。
“容嫔姐姐消息真是灵通,连我昔日在尚美人内殿得了十两银子的赏,都一清二楚。”
这话一出,猗兰阁上下的人,都讶异看向容嫔。
容嫔脸色微微一变,随意道:“我不过是听宫女们聊天说起的罢了。”
“我做宫女时得的赏,已全部寄给了家里人。这点,芳汀姑姑可以为我作证。另外,我入宫伴驾不过两月,目前,只领了两次月俸。一个七两,一个十两,再怎么凑也是不够的。”
萧珩看着面前的女人一本正经盘算银钱的样子,想起刚刚在殿内,她跟自己讨要奖赏。
他微微蹙眉。
她还真是穷得……明明白白。
萧珩眸光一冷,看得小平子更加恐慌。
“说,到底是谁指使的你?”
萧珩道:“你再不说实话,朕就诛你九族。”
“皇上……”
小平子骇然,吓得不轻。
他的余光,飘忽看向一旁的柳贵嫔。
柳贵嫔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藏在袖口的手指,指了一旁的闻淑妃。
小平子只好硬着头皮,再将头低下。
他嗓音颤抖,一字一句道:“方才人与淑妃娘娘关系甚好,想来那五十两银子,是淑妃娘娘……”
“砰——”
话还没说完,闻淑妃扔了一个茶盏摔在小平子身上,厉色:“大胆奴才,连本宫你也敢攀扯?”
柳贵嫔似笑非笑:“淑妃娘娘,您那么大火气做什么?这奴才不过是说自己知道的,淑妃娘娘,莫不是恼羞成怒……”
话没说完,闻淑妃就给了柳贵嫔一个眼刀。
柳贵嫔闭了嘴。
这闻淑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的脾气向来不好,只是她平素懒得管闲事。
这都咬到她头上来了,她肯定不能忍的。
方芷萝见戏演得差不多了,便道:“银屏,叫小安子过来回话吧。”
“是。”
银屏欠身,离开。
众人疑惑看着方芷萝。
方芷萝跪得有点久,膝盖的旧伤有点发作,蹙着眉头按了按。
萧珩看到,便说:“你先起来吧。”
“是。”
方芷萝起身,起身时趔趄了下,萧珩自然地伸手扶了她一把。
一旁,董贵妃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贱蹄子,居然显眼到她跟前来了?
皇后问:“方才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芷萝淡笑:“皇后娘娘,等小安子到了,自然就清楚了。”
不多时,银屏带着小安子进来。
同时来的,还有宫里专门负责采办的太监何公公。
因他能出宫采买,故而,许多人都托他寄信买东西,他从中收取一些利钱。
此前,方芷萝的书信,便也是托的他和他的手下寄的。
这事是宫里不成文的规定,主子们虽知道,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若闹到明面的话,仍旧是逾矩的行为。
何公公颤巍巍,将怀里一包银子露了出来。
小安子行过礼,道:“奴才一路跟着,亲眼见着刚刚小平子把这银子交给何公公,托他寄出去。”
皇后疑惑,看了看方芷萝,“方才人,你怎知今日小平子要托何公公寄钱?”
“来之前,我就注意到小平子在窗外窥视,之后,尚美人早产出事。我觉得他不对劲,便叫小安子来问,小安子也说他今日鬼鬼祟祟,方才还抱着一个神秘的包裹。我便叫他盯着,果不其然,他被人买通,竟然构陷我谋害尚美人。”
方芷萝轻笑,“现在想来,他应是内心忐忑不安,便在窗外窥视,以伺时机,好赶在事发前亲自把银子寄出去,再来完成幕后之人交代他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