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沈仲还是选择了妥协，上了季大强的车。
沈家的两个妹妹带着小福袋，和姜云一起，坐徐恒的车。
杨田均步履潇洒，谁的车也不要上，自己打车走，走之前，他深看了一眼季大强，然后欠身拉开了出租车的后排车门。
沈仲在车上，自然时刻观察杨田均的动向，等他彻底走了，才将头从季大强跟前退回去。
“沈先生，可以走了吗？”
水晶念珠崩断，手上没了束缚，唤醒他心中的魔。
停顿一会儿，稍稍平静后，沈仲问她：“你叫我什么？”
季大强是倔强的：“沈先生。”
总知道会如何的逼疯他。
“季冉冉，我真的，快要疯掉了。我是你的丈夫，是你的丈夫。”
季大强握着方向盘的手放了下来，没有发动汽车，而是转身看他。
他的手搭在她的车座上，他低垂着脸，两只手死死捏成拳头，仿佛下一秒，就会暴起。
声音低哑:“你刚才为什么对那些人说我是你的朋友？”
不等她答话，他便暴躁地抓了抓头发。
“季冉冉，我们认识的时间应该比杨田均更久吧？！为什么？我把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呢？”
满脸狰狞，他是理智尚存的野兽。
“我很痛苦，我真的想杀了杨田均，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今天你是跟杨田均一起吃的饭，你和他穿着同样衣料的衣服，你甚至让栖梧也穿上。”
头痛难忍，怒目切齿。
“我不明白，我哪一点比杨田均差？我比他聪明漂亮，我也比他读书多，我的家世也比他好。可你为什么——为什么总要给他接近你的机会？你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坏人，你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对栖梧做出什么伤害？！你就是这样做母亲的吗？你就是这样做人妻子的吗？！”
满腹委屈，满眼苦涩。
“我从未要求你尽过妻子的义务，我为你制造惊喜，我给你我的卡，你呢？你花着我的钱，心安理得地和另一个男人约会吗？”
“沈仲，我好累。我真的好累，我不想跟你相互折磨，你这样，总让我觉得，你对我的感情来的莫名其妙，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我真的每一天都很累。”
“你完全可以依靠我不是吗？季冉冉，说实话，你的事业创造不了什么价值，我知道我的话很直接，但这是事实，我提供给你安逸的生活，你只需要当一个合格的太太，我不理解，你到底在累什么。我给了你足够的钱不是吗？季冉冉，我无数次都想要相信你，但是我的眼睛告诉我，事实不是这样。”
季大强扯了扯嘴角，感觉心脏像被揪住，她在心中默数。
一、二、三。
大口呼吸，渐渐平复过来。
“沈仲，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激动，我理解你，我们都需要平复心情，好好谈一谈。”
“我真的别无所求，只想把这个孩子好好地养大成人，我知道，因为小福袋不是我生的，我没有经历生育之苦，所以大家都觉得我对这个孩子不该有这么强烈的感情，但是，但是，我从她身上看到了我的希望，就是那种，让我想要活下去的感觉，我挺讨厌自己的，最讨厌自己不够聪明，对，姐姐死了，我痛苦的莫名其妙，自责的莫名其妙，我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你说过我是烂人，我承认，我这人确实挺烂的。”
“我不想再谴责自己了。我已经这样做很多年，一旦开始，大脑就会无法停止，我真的很讨厌无缘无故地陷入哭泣，甚至有时候哭完，也不知道在哭什么。”
“我失控了，我是一个失败者，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人生，但是我又必须活下去，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模仿正常人活着，我当然知道，我的一天没有价值，休息一天，我会没钱吃饭，医院催着我交钱，我还有妈妈要负责，但是，我能怎么样呢？真的，要是我完全是一个疯子就好了，你看，就连当疯子，我也是不及格的。”
她又笑起来，是浪荡的。
“我当然知道杨田均在追求我，他告诉我，觉得我不应该是现在的样子，所以想帮我。跟他认识的时候，我刚二十岁，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觉得自己的未来一定金光闪闪，说出来，我也不怕你笑话，二十岁的时候，我想成为全国最最最有名的玩偶设计师，不是一般的有名，还要家喻户晓那种，杨田均一直记着我的梦想，他说，我还可以继续做梦。”
说着说着，她破涕而笑:“梦想真古怪，为什么我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呢？如果我妈没生病，应该会这么说。说我既无成就，也无钞票，应该在适龄年纪找一个男人结婚就此安定。
“你拥有财富，理应有很多女人想嫁给你。你选择了我，觉得我应该对你感激涕零。但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而且，从一开始我们的婚姻就是假的，对吧？你许诺给我爸钱，让他放弃收养小福袋。我妈生病了，没有自理能力，小福袋身体不好，天生心脏病。最糟糕的是，我是个穷人，没有钱。我争不过你。”
沈仲看着她，她嘴巴是微微扬起的，眼睛里蓄满眼泪。
他已经平静下来，忍不住想要抚摸她的脸
万分缱绻。
“我真怕，怕你过了今晚，第二天又不理我。”
“我一直期待你能认出来我，苒苒，是你先招惹我的，你真的，把我变成了傻子，我竟然心甘情愿等着你。”
叹息一声。
季大强拿手撑住了脸，强烈的情绪激荡使她大脑发空。她能感受到他的痴情，他的愤懑，他的欲火，但她无法回应他的独角戏，只因，她的心也是空的。
见她眼露迷茫。沈仲无奈一笑。
她是真的没心肺。
他真希望她是狡诈的坏女人，要是她图谋他的钱就好了，偏偏，她不图钱，更不图他人。
醋意翻腾，显得可笑。
他已当过小丑。
“十年前你读大学时，常跟朋友们去的那家餐厅，你忘记了吗？大一的那个中秋节，你在朋友怂恿下，向一个服务生索要电话号码，季冉冉，你——”
说不下去。
那天的月亮好圆，中秋夜，本应是团圆夜，他却无处可团圆。
他得知了天大的秘密，可谁也不能说。
好羞愧，他看见母亲和三叔在一起，哦，在他五岁时抛弃他的母亲，和另一个家团圆。
他最敬爱的表姐，原来跟他共用过一个脐，他们在同一个肚皮显露人形，呱呱落地。
那天很糟糕，更糟糕的是，他对月惆怅，和揍过他的女孩子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