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知不觉拉开了一段距离,刘泰山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见关墨凌步伐不急不徐,不时转头打量,好像很有兴趣。
刘泰山看了一眼表,等到关墨凌走上前,问道:
“怎么?不想回去?想在这里留宿?如果是这样,那你留下来陪着郭琪,她一个人在医院,真叫人有些不放心。”
郭琪连忙拒绝,说道:
“你别打这主意,要留你留,人是你救的,我帮个忙而已,再说了,明天我还上班呢。”说着,她望着刘泰山,问道:“说实话,她是你什么人?”
刘泰山扶着额头,解释道:
“其实,我们也刚认识不久,她是我楼下一家首饰店的女工,最近那家首饰店关门了,好像跟舟行者组织有关,我就让他暗地里盯着点,其实,也就萍水相逢,交情不深。”
关墨凌低头思索,刘泰山这一席话她是不相信的,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甘愿冒险跟两名歹徒搏斗,听着就不合理。
“你说的是网上那个反娱组织?”
“对,就是那个反娱组织,这个组织遍布全世界,国外媒体也有过报道,而且他们的爪牙已经伸向了北元市,我猜测,我们身边,可能就有他们的组织成员,他们在刻意隐藏身份,现在他们专门在媒体和报刊上鼓噪声势,想来应该要有大的动作。”
关墨凌马马虎虎地听着,她不关心这些琐事,媒体上的传闻,未必都是真事,也不太可能照进现实,虽然很多娱乐场所都停业了,网上很多书籍音乐影视也遭到了下架,可她又能改变什么呢?像她这样普通且弱小的人,只能在时代的洪流里随波逐流。
她打了个哈欠,岔开话题,缓缓道:
“明天抽调走的人要是还不回来,晚上又要加班,这两天积攒了不少活,压在我心里,感觉都快喘不过来气儿了,每天工作我都没办法按时完成,就只能今天推到明天,天呐,叫人怎么活。”
刘泰山静静地听着,两人又乘车回到关墨凌的住所附近。刘泰山把关墨凌送到了楼下,周围并无异常,只有清凉的夜风吹着。
楼上的窗口闪出光芒,关墨凌手臂伸出窗外,向刘泰山招手,便知道她已安全到家,转身缓缓离开。
回到出租屋里,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他一身疲惫,倒头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来到公司,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几个消失了好几天的同事,又出现在了办公室,这使他内心喜悦,终于能准点下班了。
韩青一见刘泰山,就笑盈盈地走了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怎么样?这两天没累着吧,听乔主管说,我们几个不在,全靠驻守在公司的同僚撑着,每天都加班到很晚。”
刘泰山拨开韩青的手,来到工位上坐下来,说道:
“回来了就好,免得你们的活,又分给我们来做,不加班哪里做得完,做不完部门不得停摆?”
刘泰山之所以说“停摆”,是因为他们的经理,常常在开会的时候,把部门工作比喻成钟摆。
韩青此时凑上前来,坐在了刘泰山旁边,提起这次新品发售会的一些趣事,说道:
“我知道你们的不容易,可我们抽调去做发售,也很难,尤其这次发售活动出了好些岔子,被叫停了好几次,遇到了市场监察部的审查,最开始的时候,审查不通过,被叫停了,说我们的发售活动掺杂娱乐性质的内容,其实就是雇了一个舞蹈团,在我们租用的场地里跳了几段舞蹈,穿的有些清凉,所以被误会了。”
刘泰山耐心听着,问道:
“那后来呢?”
“后来,没办法,就只能把节目取消了,你说我们就是做家具的,跳舞也不过就是为了营造气氛,这算不上是娱乐吧?再说了,那舞蹈团穿的也不暴露啊,就平常的穿着,要放在两三年前,完全没什么毛病。”
说着,韩青一脸疑虑,道:
“怕不是这世道的风气要变了?你看看啊,19世纪以前,古代时候,大家都是长布衫大马褂,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男女之间,那更是要谨守分寸,但凡有一点肌肤之亲那都得闹出流言蜚语,后来民国了,咱们学外国人,思想也开放了,各种新鲜事物一下子就涌入咱们国家,再后来连年打仗,民国没了,成立了新中国,又开始变得束手束脚,一直到后来改革开放,跟外国人又搭上了同一条船,从那时候起到现在,可有半个世纪多了,你说,这是不是一个轮回?”
刘泰山听着有那么一点道理,同时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
“你了解道吗?”
韩青翻了翻白眼,说道:
“物极必反吗?我当然了解。”
刘泰山又缓缓道:
“嗯,一个事物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往它相反的方向过渡,这个就是物极必反,新世纪战争后这几年,科学发展这么快,表面上欣欣向荣,可细想一下,又会发现这其中藏有很多隐患。”
韩青凝神静思,道:
“比如?”
“比如,人工智能,比如,核威胁,比如,地球的环境,就拿地球环境来说,这是不是影响着人类的存亡?拿人工智能来说,它是不是有颠覆人类社会的可能?这个就是道,物极必反,这可是祖宗几千年摸索出来的规律,可以不信,但不能不防。”
刘泰山见韩青面色凝重,紧皱眉头,便言归正传道:
“对了,最后怎么样?发售活动顺利吗?”
韩青“哦”了一声,道:
“顺利,只是有些憋屈,改变了原定的章程,取消了一些节目,有一个组织派了他们的人,全程监管,我们举办活动,来了不下五次,几乎每天中午都要来巡查,好在最后活动圆满完成了。”
刘泰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过了好一会儿, 才转头问道:
“什么组织?”
韩青努力回想,好像整个活动过程中,这些人都没有提过他们的身份,于是道:
“不清楚,不过他们都穿着蓝色衣服,胸口和后背还绣着奇怪的图案,像是一条在水上行驶的船。”
刘泰山一下子想到了昨天遇到的那两个人,按照郭琪所说,这两人就是舟行者成员,那么,负责全程监管发售活动的组织,应该也是舟行者无疑了。
果然,他所料不错,这个组织,无处不在,他想起了那个满脸是血,在街头被逮捕的男子,递给他的那张纸条上,也提到了舟行者,这样看来,逮捕他的人,也有可能是舟行者成员。
那么,他,韩青,以及他身边的人,有没有可能,有一天,走在街上,也会被莫名其妙地追捕?
刘泰山不寒而栗,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又该怎么应对呢?
还有,舟行者组织,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神秘的组织,似乎是突然间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又利用各种手段,取缔各种娱乐活动。
可以肯定,他们背后隐藏着庞大的势力,他所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他试着推演,如果这场风波继续蔓延,波及整个人类社会,禁止了所有娱乐活动,也就意味着要消除所有人类排遣情感的途经,莫非,他们是想把活生生的人,改造成机器不成?
这样一来,人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生产中,短期来看,的确有利于生产活动,也有利于科技的进步,可有一个相当大的弊端,在于这样的作法,违背人性。
所有违背人性的人类活动,必然功亏一篑。这是最基本的常识,难道他们不明白吗?
可事实上,这个组织发展迅速,组织成员恐怕已经到了相当大的体量。
一个违背人性的组织,有那么多人支持,刘泰山不由得感慨,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他忽然有个可怕的想法,在他的周围,甚至就在他所处的这间办公室里,会不会就有舟行者组织的成员?
刘泰山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出一个舟行者内部人员,然后逼问他,加入这个组织到底图什么。
此刻,这个组织,让刘泰山内心蒙上了一层阴影,让他没有理由相信身边任何人,包括他身边坐着的韩青。
“刘哥,你怎么了?”
见刘泰山沉默半晌,韩青忽然问了一句。
刘泰山长舒一口气,缓过神来,道:
“没事,昨晚睡得太迟,没休息好。”
此时,乔心语来到两人身旁,拉着韩青起身,应该是有工作上的事,跟刘泰山打了一声招呼就走了。
刘泰山定了定神,虽然眼下可能要变天,可在变天之前,他得保证自己温饱,他不过微末之人,世道要变,他也左右不了,能独善其身就不错了。
这样想着,刘泰山打开了电脑,整理起了桌子上的文件。
时间来到下午,透过侵染了一层灰尘的窗户,一束阳光斜照而下,刚好落在乔心语的桌子上,她抬头望向窗外,心情大好,看来沙尘天气很快要过去了,有谁不喜欢风和日丽的艳阳天呢?不用再穿着辐射衣出门,也不担心会吸入灰尘,她心里一直憧憬着,有一天能跟刘泰山一起逛一次街,最好能一起再看一场电影,她之所以看上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因为他长得有多帅,有多强壮,而是因为一种气质,让她一见如故。
她觉得刘泰山不解风情,始终跟她保持着距离,她虽然想早点说明心意,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那点情愫,积压在她心底,甚至影响到了她的生活,走在路上,吃着饭甚至是睡觉时,都会一下子蹦出来,让她想起刘泰山。
她觉得应该找个合适的时机,跟刘泰山摊牌,不管会换来什么样的结果,只要不留下遗憾,哪怕她最后成了小丑又有什么关系?
乔心语见窗外放晴,不由得看向了刘泰山,她正低头翻着文件,拿笔在上面记录,神情专注,硬朗的五官像青松一般挺拔,真不知道他的前妻哪根筋搭错了,要跟他离婚,这样俊朗又专注的男子,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乔心语这么想着,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下班后直接跟刘泰山坦白,可想法是有了,就是没有勇气,她还是怕刘泰山拒绝,那样一来就太伤脸面了,毕竟她也是这儿的一个小领导,她有很大一部分心血都倾注到了里面。
棋错一招,满盘皆输。
想想,来日方长,他已经观察刘泰山很久了,也旁敲侧击地打听了许多,得知他有长期留在这里任职的想法,所以,还是得从长计议,这样稳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