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竟指尖捻了捻,试图按下心底的那点莫名烦躁。
——有什么事情失去他掌控的烦躁。
除了在岁妤那儿,他有过罕见的患得患失,其余时候不说运筹帷幄,也绝不会有这样被蒙在鼓里的失控感。
身旁王期靠着刘蓉瑟瑟发抖。
动作幅度略微有些大,撞在顾竟垂放在沙发扶手上的小臂,更添了点无语。
微阖的眼皮轻挑,不经意间又是谢斐卿满是侵略占有地将手搭在岁妤身后靠背上的动作。
火药味十足。
在这满是担忧自己撞鬼还能不能活着出去的档口,他们二人还在争这点酸醋喝,也不得不称句“风流鬼”了。
王期瘪嘴往旁边刘蓉那儿又靠了靠,只觉得方才自己那点安全感来得太早了。
也许跟在岁妤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顾竟对人视线极为敏感,王期这样明显的打量他自然感受到了,也不大想理会。
手里转着的扑克牌飞到王期怀里,顾竟起身朝厨房走去,对岁妤的方向柔声道句“我去做饭”,将身后还在继续的讨论暂时抛诸脑后。
人是铁饭是钢,再怎么担心也得吃东西。
更何况……
“嘶哈……好吃!谢谢竟哥让我还能再吃上大餐~”
王期神情餍足,端着碗吃得快速又不失优雅,被辣得不行了还不忘给予情绪价值。
顾竟看岁妤吃得也很香,特意将舀了勺放双倍辣椒的香菜牛肉夹到岁妤碗里,红油油一片,煞是吸引人。
岁妤喜欢吃辣也能吃辣,接过后神态自若、面不改色地吃下那点混了辣油的饭食。
谢斐卿:……
修习天师术法,其中也必不可少的一点,就是戒一切腥辣油腻。
可食荤,但不可油腥过重。
眼前这满满一大桌,无一不被排除出谢斐卿的可食用食谱。
..............
一场暗流涌动的用餐最后结束时,除了只喝清水的谢斐卿,其他人都被辣得浑身开始发汗。
被这么一激,好像平白多了十二分的火气和躁动来,那点害怕在大家都聚在一起的时候,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午的时间总是容易过些,再加上古堡外面的天灰蒙蒙一片的,半遮雨声,入夜好像格外地快。
浓稠的黑蔓延至古堡四周,最后停滞在亮着灯光的古堡之外。
绕着它描绘边缘的形状,只等一个契机,就能从外面钻到里面来,抓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人。
因为孟生云的“申冤求助”,真见鬼了的几个女生两两一间房,都在二楼早早睡下。
王期看了看顾竟,又看了看谢斐卿,最后还是麻溜地跑去求刘蓉收留。
只给留个地板就行,床绝对是她和陈雨番的。
安全第一,刘蓉她们也没拒绝。
指针滴滴答答指向七点钟方向,高高的玻璃窗抬头望去,已经被浓墨侵蚀掉所有的边角。
顾竟房间。
从衣兜里掏出个墨黑色的绳结,顾竟的脸在灯光映照下格外俊朗。
就着火机点燃的光亮,投映在他半边深邃五官的光影摇曳,逐渐分离出另一张五官清晰的脸来。
“找我最好有事。”
阴森森的调子又响起,从烛光里走出,坐在沙发上遥遥盯着顾竟看,满是不耐烦。
顾竟一手将打火机朝他扔去,砸中那点黑雾后让它溃散,马上又凝聚成形。
“脑子出问题了就去治。”
“看来我是应该重新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合作有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顾竟冷嗤一声,“你还记得我们有合作?”
“你那些仇怨说过不会牵扯到岁岁的,她只是太害怕,你都死了最好别缠着她。”
“那些源源不断给你送来蕴魂固魄的玉器宝石,如果不够,想要多少有多少。”
被连声诘问的主人公懒散靠坐在沙发上,身影逐渐显形,一身挺括西装更让他莫名的禁欲矜贵起来。
那是他死前的衣服。
鬼魂刚生成时,化形所有的外在表现都是死前最后一刻尸体的样子。
随着力量逐渐积蓄完成,会变得越来越接近正常人,或者换句话说,越来越有实力伪装成正常人。
可以自由控制体温、气息,让他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孟生云双腿交叠,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坠着细链条,俊美的脸上是冷凝的表情,更显出十足的反差感来。
略显骚包的打扮却让顾竟看得眼热——那是岁妤亲手挑选的搭配,所有。
他也想要。
不期然想到三年前岁妤和孟生云有多么恩爱,顾竟那颗被泡在柠檬水里的心又开始泛酸水。
他们谁都没有得到的宠爱、信任、依赖……孟生云都曾经唾手可得,并身处其中实在地享受过。
他怎么就能这么好命?
怕是命格里背不起这样的厚爱,才会早死。
心里阴暗的想法一点一点全都冒出来,顾竟看向孟生云的眼里哪有半点对合作伙伴的温情,全是嫉妒。
嫉妒得发狂。
孟生云抬眼,嘴角勾出危险的弧度,“哪怕是我死了,岁岁依然是我的,你……?”
“如果本分做好你的守护者,我不会对你动手。”
“但……如果你妄图有其他越界的想法,逼迫岁岁,可以趁早想想什么死法最轻松。”
“别跟我扯什么玉石,那些从我嘴里告诉你的实验数据,足够让你们顾氏买空整个京市的玉石了。”
三年前他的死,顾竟察觉出不对,却不愿继续查下去,他没有任何怨恨。
二人本就不对付,对于想要的东西,他一向最信奉互惠互利才是最牢靠的手段。
所以在他执念成形的那一刻,顾竟和他的交易就已经开始。
但现在……试图拿捏着这一点,来妄图抢夺他的爱人,如果他敢,孟生云不介意教他什么死法最痛苦。
感受着身体内澎湃的力量,孟生云捂在心口处的手格外轻柔,那里,藏着一根岁妤的发丝。
黑色戾气锋利如刀,在他周身盘旋,又有另一股浅白色的气息交织在内。
只不过……现在谢斐卿不在,无人看见。
“我做事不需要你来置喙,你也不配。”
“岁岁是我的妻子,你没有任何立场维护她。”
孟生云温文尔雅的假面被揭开,露出那张在众人面前藏起来的邪肆面孔,眉尾飞扬,哪怕是镜片都遮掩不住的邪气四溢。
“顾竟,当好你的“老同学”,不要妄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