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聿键在酒席上相当随和,众人渐渐也放下了戒心,席上喝得宾主尽欢。等到酒过三巡之后,朱聿键对着几位商帮的首领说道:“唐王府有一政令即将宣布,既然浙南五府商界的首脑都在,本王索性先与大家通个气。”
“王爷请说。”吴正鑫连忙说道。
朱聿键点了点头:“我打算将所有商税统一为印花税,税率提到十税一,不知道各位意下如何?”
朱聿键此话一出,大家都是面面相觑。大明朝商税极薄,历来都是三十税一的,如今税务突然提升三倍,这让他们如何高兴得起来。
见到几人面色不对,朱聿键又补充道:“当然商税从此只是统一征收,所有厘卡都会被撤掉,从今以后再无厘卡一说。只要交税后货物印花,就不需要再交税务了。”
几人听得眼前一亮,明朝各地厘卡众多,这也是朝廷对商业税低廉的一种补偿。只不过地方官员为了敛财,大量设置厘卡,到了明朝末年更是多如牛毛,甚至货物走上一百里路,光是厘卡缴纳的钱比货物本身还要贵了。
这样的做法严重阻碍了商品的流通,加重了百姓的负担,朝廷却并未得到实惠,因为厘卡所收的钱,一半以上都需要养活那些看守厘卡的人,反而是得不偿失。朱聿键深知流通便利对商品经济的重要性,他一上来就要裁撤厘卡,就是希望借此达到目的。
几人心中默默一算,虽然唐王命令只在五府内有效,但他们运输货物也不会吃亏,如果总体算下来税赋反而轻了少许。如果未来唐王的举措能够推广到整个大明,商业必然更加繁荣。几人想到这里都不再犹豫,纷纷表示支持朱聿键的做法。
这一顿饭吃得相当畅快,朱聿键不但借此打通了商品对外的销路,还试探了商人阶层对自己新政策的支持率,这样一来他对封地改制就更加有信心了。第二天早上,朱聿键颁发了新的政令,也就是他昨晚与商人们所说的商税统一征收和十税一的问题,工坊只收增值税,商业则只收印花税。除此之外,朱聿键还加上了一条,所有人一视同仁不得免税。
原本大明朝不但是三十税一,而且不少致仕官员还能免税,国家在商业上就很难有所收获。如今的这个的政策,商人们并未加重多少负担,最吃亏的只是那些致仕官员而已,所以除了那些原本免税的致仕官员以外,大多数商人还是非常欢迎的。
这条政令一出,致仕官员之中顿时炸了窝,他们纷纷上表希望唐王收回成命,有的人甚至以太祖旧例为由,要求享受免税的政策。对于这些人朱聿键根本不予理睬,他反而发布了另外一条让致仕官员们更加无法忍受的政令。
浙南五府境内农业税全部降低到十税一,而且农民直接按照产量上缴粮食,不需要再承担火耗。境内所有豪绅租种土地,不得将赋税转嫁给佃户,赋税跟随土地所有权转交,如果有人违反此令,土地要被没收成为佃户的财产。除此之外,租种土地最高只能收三成租税,如果超过这个限额,唐王府同样有权没收那些土地分给佃户。
这样的命令一下,绝对是全境哗然,那些对外租种土地的豪绅,本来都是收七成租税的,这样一条命令下来,他们的财富不但要被腰斩,还要上缴赋税。只不过这样的命令对百姓有利,就算他们想要闹事也不会有人跟从。加之对方唐王的身份,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只是暗中寻找机会。
这样的命令下来,百姓们自然欢欣鼓舞,宋献策却笑不出来。农税降低到十税一,这让唐王府每年的利润已经少了许多,而直接缴纳粮食取消火耗,则动了所有官员的利益。
大明一朝赋税之外缴纳火耗,也算是一个奇葩了。其主因就是民间上交银两成色不一而足,而且都是散碎银子,如要运到户部府库存起来,就需要在当地设立的银局进行熔炼重铸,将其制作成五十两一锭的库平银。这样的熔铸过程,自然会让白银有所消耗,这就是火耗的由来。
只不过火耗本来并不算多,大约只是白银的百分之二到百分之五而已,但大明朝附加在赋税之中的火耗却要收到一两成,甚至是三四成的数量。这些火耗加重了百姓的负担,富裕的银两却并未流入户部银库,大多数都进入了贪官的腰包。
对于这个后世极为着名的弊政,朱聿键早就听说过了,所以他一上来就要先在农税上取消火耗。未来十几年粮食的价格如何上涨,朱聿键是相当清楚的,这个时候囤积粮食是最划算的买卖。
农民直接按照数量上缴粮食,这就没有了火耗问题,百姓也不必为了上缴赋税而向商人卖粮,避免了百姓被贪官和无良奸商双重剥削。粮食被储存起来将来又能赚大钱,朱聿键自然是愿意的。
至于各地专门熔铸银子的银局也不能直接撤编,朱聿键深知贫苦百姓生活不易,他可不会如崇祯那般,对全国直接裁撤驿站,结果让没饭吃的驿卒们不得不加入农民军。
银局的那些银匠都被朱聿键集中起来成立银匠作坊,负责打制金银首饰,或者打造银箔用于玻璃镜的制造。如今通过改进工艺,玻璃镜镀反光膜的时候采用附着银箔再浇上水银溶解的办法。要让水银溶解的银箔,自然是越轻薄越好,正用得着那些手艺高超的银局银匠。
朱聿键的一系列政令可谓是皆大欢喜,只不过这样的举措宋献策可不乐意,农税直接交粮食,等于他一分钱的农税也拿不到,只能靠商税的进项。没有了钱如何能够运作整个唐王府和下属的官员机构,这绝对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这两条政令一出,朱聿键几乎把浙南五府境内所有的富户豪绅都得罪了,尤其是那些致仕官员纷纷上书,要求皇上下旨申斥,让唐王撤销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