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的意识中,环境是极北之地。
不过不是千结树的结界之中,而是兰铃曾直面过的冰天雪地。
无念站在风雪中,直直的望着一个方向。
兰铃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边有两个人在火堆旁相依相偎,虽是暴风雪下,却莫名的和谐静谧。
兰铃一眼看出那是她的母亲诺金,另一个是名男子,看上去应该是兰铃的父亲。
兰铃问无念道:“前辈,那就是我的母亲和父亲吗?”
无念却像听不到一样,完全不搭理她,只是冲着诺金大喊:“你别管他了,他注定要死,你何苦为了他搭上自己的性命!”
可诺金也没有回他,只是和身边的男子说说笑笑。
兰铃知道现在的无念可能看不到她,便离开他身边,走到诺金面前,仔细打量着她和自己的父亲。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鲜活的母亲和父亲。
诺金的脸颊和鼻头都是红红的,美丽的脸上略带疲惫,但更多的是与爱人在一起的幸福。
她靠在男子肩头,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惹得男子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才道:“你呀,老这么固执,往后我不在了,还有谁来劝你?”
男子的声音很好听,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了些,看上去身体很差,一句话的功夫咳嗽了两三次。
可他是极好看的,眉眼比兰铃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精致,让人一望而生好感。他身体虽然瘦弱,却带有几分刚强和坚毅,毫无娘气。
一个人类,与诺金这个半神待在一起,看上去亦极为相配。
兰铃心想,她的母亲最初看中的应当是这张脸吧。
诺金替男子抚着背,关切道:“郁承哥,你别说话了,好好歇着吧。”
兰铃终于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字了。
郁承,只不知是哪个yu哪个cheng。
可惜面前的人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郁承摸摸诺金的头发,道:“没事,这么多年,我都是这样的,歇不歇都无所谓。”
诺金安慰道:“郁承哥,等找到千结树,你身上的诅咒肯定会被解除,然后咱们陪着女儿好好生活。”
“也不知道兰铃现在怎么样了?”郁承叹道,“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看她一眼。”
“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呢!”诺金兴奋的道,“兰铃长得可快了,刚出生的时候,她就那么一丁点,我走的时候都能变小金鱼了,还冲我吐泡泡呢!”
郁承被她逗笑:“看来跟你一样顽皮。”
“顽皮才好呢!海族的女王不需要循规蹈矩,只要随心就好。”诺金道。
她又絮叨了许多兰铃的事,郁承听的兴致盎然,直道:“要是我在她身边,肯定要多娇惯她一些。女儿嘛,得父母宠爱,将来才不会随便就被人拐跑了。”
“放心吧,女儿的眼光肯定随我。”
兰铃蹲在他们面前,听他们聊天,心中又温暖又酸涩。
她的父母不是不爱她,只是,她的父亲难以长寿,而她的母亲,更爱她的父亲。
如果不是两个诅咒,她应该也会有父母陪伴长大吧?
她伸出双手,明知道触碰不到他们,还是虚虚的环住了他们的肩膀,低声道:“父亲,母亲,我遇到了很好的人,他说愿意陪我去做你们未能完成的事情。如果我成功了,以后就不用再担心我的孩子会遭遇同样的痛苦,如果我失败了,我也不会留下后代。就让一切都终结在我这一代吧。
父亲,母亲,你们若是有灵,请祝福我。”
景色突变,诺金和郁承都消失了。
兰铃的手还保持着环抱的姿势。
她收回手,环视四周。
眼前是无念的结界内,这里还没有这么多的草、树和动物。
不远处,千结树的树冠下,无念正跟诺金说着什么。
兰铃走上前去,听到无念说道:“你身为海族女王,为了个人类跟我胡搅蛮缠,是不是太掉身份了?”
诺金道:“他不是普通人类,他是我认定的人,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也不是胡搅蛮缠,只是想请你帮我解除他身上的诅咒,代价随你开。”
“如果我说代价是一命换一命,你也愿意吗?”
“愿意。”诺金毫不犹豫的道。
“你不是说,他是你孩子的父亲吗?如果你用命换他长寿,他会愿意吗?”
“大不了,我消除他的记忆,让他快乐的过人类生活不就好了?”
无念无语:“那你们的女儿呢?”
这次诺金迟疑了,半晌才道:“她······她是未来的海族女王,总要一个人生活的,我们不可能永远陪着她。”
“真可怜!”这句话说的是诺金的女儿。
诺金道:“千结树,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丈夫身上的诅咒是会传到下一代的,虽然我不知道人类的诅咒会不会在人鱼族身上应验,但我不敢赌,我想只要能解除我丈夫身上的诅咒,那就能解开我女儿身上的诅咒。为了他们两个,只要是我能给的,我都可以给你。”
“你当初完全可以不生孩子啊。”
诺金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负责任,可感情的事,哪里是她能控制得住的!
那个时候族里一直催她孕育下一代海族王,都想给她找十个八个族里的猛男来了。
就因为他们催得太厉害,吓得她逃上了岸,这才遇到了郁承。
她对郁承一见钟情,但郁承因身负诅咒,不敢接受她,还是她死缠烂打,更在知道郁承的情况之后表示不在意,才打动了郁承。
两人在陆地上按照人类的风俗成了婚,过了一段好日子。
可惜郁承第一世没能活过三十岁。
诺金等到了他第二世轮回,与他再续情缘。
这一次郁承又早亡。
直到第三世的时候诺金才查到千结树的事,找到了郁承之后,两人就启程去极北之地寻找千结树。
无念见诺金不说话,叹道:“跟你说实话吧,天帝下的诅咒,我解不开。”
诺金睁大眼看着他:“你怎么会解不开呢?书上不是说你任何愿望都能实现吗?”
“我虽有万年神力,能解决大部分问题,但我的神力本质上源于天帝,又怎么可能越过天帝去解除他下的诅咒呢?”
诺金不敢接受这个事实,语气都颤抖了:“若是,若是连你都做不到,那还有谁能做到呢?”
无念指了指天,道:“去找通往神域的阶梯,说不定能请天帝网开一面。”
“要怎么找?”诺金重又燃起希望。
“看缘分。”无念答道。
“缘分?”诺金殷切的盯着他。
无念似是承受不住她的目光,撇开脸道:“看缘分的意思就是我也不知道。”
“连个方向都没有吗?”诺金失望的道。
“没有。”无念肯定的答道。
低头的诺金没有看到,可兰铃分明注意到无念嘴角牵起一丝笑意,看着诺金的目光温柔得如同拂过他树枝的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