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铃所料,鸿生对水涟的事很感兴趣,请求解除诅咒的时候让他在场。
兰铃看出了他眼底的幸灾乐祸,暗自摇头。
鸿生对水家的恨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
按理,水涟应该叫他一声叔祖父,可鸿生脸上看不出半点对后辈的关怀。
不过,话说回来,鸿生离开水家几十年,对水家人没有感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水振高等人离开和春城之后,军营里默认周子期和韩海继续管事,没人有半点意见,秦风也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此事。
很快,水涟秘密传了信来,称已找到给自己下诅咒的人,不日便将赶来和春城,请韩海两人帮忙解除诅咒。
韩海回信应下。
兰铃开始为解咒做准备。
韩海看着她进进出出买了一堆东西,不禁问道:“解除诅咒要用这么多东西呀?”
兰铃埋头整理,道:“不用,就是要让水涟知道很难,他心中才会更加感激。”
韩海恍然,笑道:“有道理。”
水涟来得很快。
按理他是不好离开雷欧城的,但水家家主夫人为他打掩护,称自己有重要物件落在了和春城,必须让水涟去找回来。
水振飞拗不过她,只能放行。
水涟在城主府假装搜寻了一番,然后趁夜只身来到了韩海的宅子里。
鸿生早已躲在了无人能察觉的角落。
兰铃也不跟他多废话,直接把他领进早已准备好的房间,指着里面的东西道:“等下不管你见到了什么。都不必惊讶。如果觉得疼,也忍着。”
“是。”水涟应道,踏进了兰铃画好的圆圈里。
兰铃让他将取到的血拿出来,摆在旁边的桌案上。
她拿起一把桃木剑,口中念诵了几句话。
血液从桌案上的瓶子里飞出,停在水涟头上。
兰铃点点头,道:“看来你没找错人。”
如果找错了,这滴血会落在地上,而不是悬浮于水涟头顶。
水涟表情落寞:“从知道我中了名利咒开始,我就猜到了。”
兰铃淡淡道:“等下你可能会见到他们对你下诅咒的情景,记得稳住心神,不然解咒可能会失败。”
“放心吧,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兰铃不再多说,只是举起剑,使其与血一起浮于空中,随后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水涟感受到了两倍于那天解毒时的疼痛。
他咬紧牙关,手指用力攥紧,手心都被他掐破了,嘴角溢出缕缕献血。
兰铃盘腿坐下,手臂快速画出六芒星,喝道:“起!”
六芒星将水涟笼罩其中。
水涟只觉得好似有东西被扯离自己的身体,偏偏那东西不愿意离开,于是与兰铃的力量相互撕扯,几乎要将他拉成两半。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意识已有些模糊,眼前出现了一间房,房内陈设精致,一望而知是大户人家的房间。
有婴儿在他耳边啼哭,还有人在说话。
一个他很熟悉的声音道:“优优,你要理解我。水家现在情况危机,如果不采取些非常手段,水家将永无翻身之日。”
另一个虚弱的女声道:“他也是你的孩子,你忍心让他承受这样的苦难吗?”
优优是他的父亲对他的母亲的爱称。
不过,他也已经很多年没听到了。
他知道这应该是兰铃说的别人对他下诅咒的场景,所以他走了过去。
无人看得见他。
他站在床边,凝视着刚出生的自己。
小小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只知道没有人抱他,缺乏安全感的他使劲哭着,却无人哄他。
水涟伸出手,触碰着小婴儿的脸。
他的手指穿了过去,可小婴儿奇迹般的停止了哭喊,转头冲着母亲笑了。
满优无意间瞥见了他的笑脸,心中更加痛苦,强撑着产后的不适,指着水涟道:“水振飞,你看看他呀,他在冲我笑!他是上天派来的宝贝,我不允许你伤害他!”
水振飞无奈的道:“优优,刚出生的孩子是不会笑的。况且,他是水家人,生来便肩负着为水家付出一切的使命。优优,我保证,今天过后,我会尽力补偿他,让他活得比沐儿更尊贵,如何?”
“不如何。”满优断然道,“我只知道孩子还小,承受不住诅咒,更不应该为了水家缠绵病榻二十年之后就早亡。”
水振飞失去了耐心,道:“优优,我今天来,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只是告知你我和族里长老的决定。大师已经布好阵法,今天你同意最好,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说完,水振飞上前抱起小婴儿就走。
满优想要阻拦,却被人死死压住,无法动弹。
她悲怆大哭:“水振飞,你个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的儿子都要拿来利用!你会遭报应的!”
水振飞脚步略微一顿,决绝而去。
水涟看了一眼满优,隔空虚虚的抱了满优一下,随即跟着水振飞出去了。
水振飞来到了后山。
那里已有人在等待。
水振飞抱着孩子上前行礼:“大师,孩子我带来了。”
大师点点头,指着某处道:“放到那边去吧。”
水振飞依言将孩子放到了他指定的地方,然后退开。
大师划破自己的掌心,将血撒到孩子身上,口中念念有词。
血液很快被孩子吸收。
水涟明知道这是过去发生的事,看的时候却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他仿佛能感受到孩子那个时候的无助与害怕,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兰铃眼见他浑身乱颤,一边加大力量,一边喝道:“水涟,过往之事不可追,静心,否则我们将前功尽弃!”
水涟听到她的声音,波动的情绪被压下去,重新平静了下来。
仪式在继续。
孩子大哭起来。
他拼命挣扎,可襁褓被绑住了,他完全动不了。
水涟明知道他感觉不到自己,还是禁不住走过去,俯身拥住了他。
就当是给过去弱小无助的自己一点慰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