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承又做梦了。
梦里,女子抱着他,流着泪道:“郁承,别怕,我会再找到你的,你在玉璧城等着我。”
可他忘记了她。
在她找上门来的时候,他正因诅咒一事惶惶不安,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可她坚持陪着他,鼓励他,还带着他踏出玉璧城,去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
他在睡梦中看到女子偷偷用自己的血喂养他。
他活过了三十岁,惊喜的以为自己身上的诅咒已经解除,高高兴兴的向她求了婚,她却告诉他两人早已成了亲,还将前世的事尽数告诉了他。
他这才知道,原来她是为自己而来。
可惜的是,他只多活了五年,再次死去。
第三次,她又找到了玉璧城,恢复了他两世的记忆,还告诉他已经有了解除诅咒的方法。
他们一路赶往极北之地。
路上,她发现自己怀了孩子,喜忧参半。
喜的是两人有了爱的结晶,也算是完成了族里长老交代的任务,忧的是孩子可能承袭诅咒,将来要面对未知的恐惧。
他尽力宽慰她,两人对孩子的期待渐渐盖过了忧愁。
好多次,他抚摸着她的肚子,倾听着孩子的动静。
只是,孩子出生的时候他没能跟着去。
因为她的族人排斥她,而孩子又必须在海里出生。
他只能万分不舍的送她回了海边,然后去了约定的地方等她。
他等了她好几年,想她想得要发疯了。
好不容易等到她,他的心才落到实处。
她说了许多孩子的事情,他好想亲手抱抱孩子。
可他直到死,都没能见上孩子。
死之前,他听到她的叹息:“就到这里吧,郁承,我们终究敌不过诅咒的力量。”
他在梦中呼喊着她的名字:“诺金,诺金,下一次,我不会忘记你,你再来找我好吗?我生生世世等着你。”
眼泪从他眼角流下。
他睁开眼,眼神好一会儿才聚焦到眼前人的脸上。
那是一张与梦中的诺金有几分相似的脸。
他终于知道她是谁了:“兰铃,我的,女儿。”
兰铃平静的道:“看来我的出现刺激了你的记忆,让你全想起来了。”
余承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
他坐起身,紧紧盯着兰铃:“你母亲呢?”
兰铃表情不变:“我说了,她早已经去世了。”
“可她不能轮回吗?”
“不知她是否向你说过她的身份?”
“说过,她说她是海族女王,海神的后裔,唯一的半神。”
“半神虽生命悠长,但死了便消散于天地间,永不入轮回。”
“永不入轮回?”余承重复了一遍,脸色白得几近透明,“你是说,我没有机会再找到她,是吗?”
“是。”
余承浑身卸了力,靠在床头,神情空洞又茫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兰铃道:“有个问题,我憋了很久了,今天想请你为我解惑。”
余承的视线缓慢的落到她身上。
她轻声问道:“郁承是你的化名,我母亲至死都只叫你这个名字,是因为你一直在欺骗她吗?”
余承隔了好一会儿才道:“一开始,我确实告诉她我叫郁承,可后来,我爱上了她,就将一切都告知于她。她说,她喜欢与我的相遇,喜欢叫我郁承,就好像那段美好的记忆一直保存在我们心里一样。所以她对我的称呼从来没变过。”
她对他的感情也从来没变过。
余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诺金永远不在了,而他,还将经历轮回,孤单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捂住脸,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眼泪,不想在女儿面前丢脸。
兰铃心头蓦然一松。
没有欺骗就好。
她起身,笨拙的拍了拍余承的肩膀,对韩海道:“咱们先出去吧。”
全程一言未发的韩海望望余承,默默点头,随她出去了。
无念也出了门。
他们在门外能听到余承压抑的呜咽声。
没有人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余承打开门,请他们进去。
看得出来他已经很努力的控制自己了,还洗了个脸。
他在桌旁坐下,示意兰铃也坐,声音略带沙哑,问道:“你来玉璧城了解诅咒的事,是在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吧?”
兰铃点头,道:“我是想了解转化诅咒力量的方法。你知道的,即便我身上有诅咒,我也应该还能活几百年,如果我能再多活点时间,说不定能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到时候,余家人也可以不再受折磨。”
余承若有所思的道:“的确,余家人几千年来都未能成功,或许以你的血脉,能完成余家人世代的夙愿也说不定。”
他话锋一转:“不过,我也不知道诅咒的力量如何转化为自身的力量。这是家主才知道的秘密。如果你不想向余家暴露自己的身份,我可以帮你打探消息。”
兰铃想了想,问道:“余家家主是个怎样的人?”
余承稍顿,道:“身为余家家主,身上的担子很重,行事难免有些过激,不过,整体来说,他不坏。”
“那么,他有没有可能为了延续生命,把镇魂钉借出去,以对付我?”
从知道余家允许子弟向他人下诅咒以延续性命开始,兰铃就在想这个问题。
以前她猜测镇魂钉是有人偷带出去的,现在想来,或许是余家家主想要试试传说中的人鱼之血,才与雷欧城那边的四大家族合作。
所以她在雷欧城找不到任何镇魂钉的痕迹。
因为本就是余家家主同意的,事后自然会抹平与余家有关的一切痕迹。
余承讶然:“你是说,你知道镇魂钉在外面,是因为有人用镇魂钉袭击了你?”
“嗯,几年前的事了。”
“可是,他明明跟我说,镇魂钉被人偷走了,找不到下落。”他恍然,“难怪他要阻止我去找。当时我还奇怪,明明镇魂钉与他签订了契约,怎么会丢失之后找不到,原来是他本就知道在哪里拿去做了什么!他竟然连我都骗!”
兰铃道:“也许就像你说的,他压力太大,才想寻一条别的路来。”
余承默然,半晌才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受这个委屈的。”
兰铃没有劝他。
毕竟,当初她和韩海是实打实的受了伤害的。
要不是她实力够强,只怕韩海早已入魔。
这笔账,是该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