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海将金天阳的话告知兰铃。
隔了很久,兰铃才回了句:“尊重他人命运。”
韩海在住馆呆坐了一整夜。
在他看来,能活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只要活着,天大的事都有可能反转。
可金天阳明显丧失了求生意愿,为什么呢?
就因为刺杀不成功?
还是因为得知金家藏了如此多的龌龊而心灰意冷?
恐怕是后者居多。
以往金天阳提到金家时,虽言辞谦逊,但总有种掩不住的傲气与自豪,猛然得知金家背后竟是这番模样,原有的观念被完全推翻,任谁都接受不了。
金天阳从知道金家的德行起,痛苦纠结了这么久才动手,显是已对金家彻底绝望,才铤而走险,期望能拯救摇摇欲坠的家族。
他本就是抱了必死之心,眼下不愿与韩海离开也是正常的。
想通了这一点,韩海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找一次金天阳,看能不能开导开导他。
如果金天阳还是执意去死,那他就听从兰铃的,尊重他的选择。
韩海静静等着入夜。
好不容易等到夜深,韩海再次潜入金天阳的牢房之中。
金天阳像是料到他还会来,坐在角落里,看着他设下屏蔽结界,缓缓道:“韩海兄弟,你何必执着于我的死活呢?现在,你们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才是。”
韩海与他面对面坐下,道:“我来,是尽我朋友的责任。”
他掏出自己买好的烤鸡、小吃和酒,摆好酒杯和碗筷,道:“今夜我若劝不动你,往后不会再来,所以,这可能是我们今生一起喝的最后一顿酒,你应该不会推辞吧?”
金天阳笑道:“既然韩海兄弟看得起我,愿意送我一程,我自然不会辜负你的一番好意。”
他替两人倒好酒,端起其中一杯,道:“来,为咱俩的兄弟之情,干杯!”
韩海与他一同饮尽杯中酒。
金天阳吃了一口菜,赞道:“兄弟,你这菜是雷欧城最好的酒楼买的吧?味道很正宗啊。”
韩海笑道:“既是要与金队长对饮,当然该配最好的酒菜。”
“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来,感谢兄弟,咱俩再干一杯。”
韩海又与他饮了,擦了擦嘴,道:“金队长……”
金天阳摆手道:“我早就不是什么队长了,你比我年幼,不如称我一声兄长。”
韩海从善如流:“天阳哥,我昨天琢磨了很久你的话。其实我很佩服你视死如归的风骨,只是我不理解,为了金家这么个烂到了根子里的家族丢掉性命,值得吗?”
金天阳收敛笑意,默然许久,道:“我不是为了金家甘愿去死,我只是在逃避。”
“逃避?”韩海不解的看着他。
金天阳长长的叹了口气,喝了杯酒,道:“金家已无可救药,不论是嫡系还是旁系,都在被人唾弃。现在金家还能勉强撑着,可若是那些在军队和朝堂的金家人都撑不住了呢?王室大概率会将金家所有的事彻查,到时候,金家所有人都将被牵扯其中,我这些年多少为金家做了些不可与外人言的事情,虽未害过人性命,但必定无法逃脱。与其等到金家大厦倾倒时被万人踩,倒不如现在痛痛快快的死去,免得见证家族覆灭的时刻。”
韩海替他倒满酒,道:“天阳哥,我觉得,你不想活的最大原因是家族信仰崩塌,让你对所有的事情都产生了怀疑,对吧?”
金天阳没有否认:“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那你就不想看看,没了金家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吗?”
金天阳垂眼盯着眼前的酒,摇摇头,道:“我是金家人,金家没了,我也没有活着的必要。”
“天阳哥,我问你,这么多年,你与金家本家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
不等他回答,韩海继续道:“你老说没有金家,你就坐不到这个位置,但你刚才也说了,你为金家做了些不可说的事情,说明你们本来就是各取所需,那么,你有什么理由因为感激金家而死呢?
天阳哥,你还记得水恒与银鸿吗?”
金天阳点点头。
韩海道:“那你知道,他们后来的故事吗?”
金天阳摇摇头。
韩海道:“当初水恒为了救银鸿,不惜与家族为敌。银鸿有感于他的深情厚谊,在他生命垂危之时以命换命,最终水恒活了下来,银鸿却因此只能在水恒体内沉睡。
看透了四大家族真面目的水恒起了毁灭四大家族的念头。现在,他已经实现了一小步,将水家掌握在了一个靠得住的人手中。
天阳哥,你本就是个优秀的人,为什么要在金家的事情上钻牛角尖呢?就算你不愿像水恒那样与家族为敌,起码,你可以独善其身,过好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将自己置于死地,让你的父母兄弟为你伤心流泪。”
金天阳低头道:“我昨天说过,他们都支持我的决定。”
“他们不支持又能如何?就你现在这股拧巴劲,他们肯定知道劝不动你,还不如告诉你他们支持你,免得你临走之前还有牵挂,来世不得安生。”
金天阳不言语了。
韩海又道:“天阳哥,我敬你是个好汉,不畏死亡,但是,这种无畏应该用在对的地方。金家造了孽,伤害了很多人你该做的不是窝在这里等着几天后被那群烂人以叛族的罪名斩杀,而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让更多的人能好好的活着,以弥补过错。”
金天阳若有所思。
“天阳哥,跟我走吧,咱们掀翻这烂到了泥里的金家、石家、木家甚至王室,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不好吗?”
金天阳没想到他的心这么大,凝视着他:“不会是兰铃姑娘有这个想法吧?”
韩海摇头:“她只希望陆地上支持与海族开战的人与支持和平的人能平衡,保证海族五百年内不被人类欺负。”
金天阳莫名的松了口气。
还好,兰铃不想灭了人类。
否则,他们必定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