斳令霆没好气地瞪了眼齐伟,“怎么,被齐宏传染了?也成碎嘴婆婆了?”
“我,”齐伟一噎。但实在又心疼自家霆爷。只好学着蠢哥哥齐宏一贯的样子,涎皮涎脸继续劝,“属下带人去也是可以的。我立军令状,保证完成任务,您看可好?”
见齐伟满眼都是担心和自责,恨不得替他挨了刀、受了箭的模样,斳令霆心下一软。抿住了唇边的半朵笑花儿,想要解释一二,却又实在不知怎么开口。只好又瞪了齐伟一眼,低头忙活了自己的事情,不理人。
齐伟被晾在那儿,越加自责。他当时被临时调派跟着陈煊去执行别的任务。霆爷因有伤在身留守总部,顺带休养几天。却不料小南瓜突然被抓,霆爷一路追踪救人,谁知竟然在列车上阴沟里翻船,被从后背到前胸捅了个对穿,差点没命。好不容易回到青州,当晚又在牢山御药院受了大大小小好几处伤,肩膀上那处带倒钩还带毒的箭伤,生生剜了一块肉,他看着都替霆爷疼。这才隔了一天,伤口还血淋淋没结痂呢,霆爷就又坐不住了。这血肉之躯,又不是铁打的,这样不管不顾的,可怎么得了?
正头疼怎么才能劝住自家霆爷的齐伟,突觉肩头一团暗影直袭而来,还不待他有所反应,一个劈裂砖头的大巴掌就拍在他肩上,差点没给拍飞。
齐伟一愣,这是在“影猫”总部,他放松了警惕,没有提防之下竟是被拍了个正着。刚要反向还手,却听得熟悉极了的哈哈大笑声。
敛声屏气在门外偷听了几耳朵的陈煊,哈哈大笑着跨进门来,一口大白牙亮亮堂堂自生光。目带同情将齐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第二次拍拍人肩膀,意味深长,半是提点半是揶揄,“齐伟啊,你可长点心,以后少跟齐宏混。你瞧瞧,这明明倍儿灵光的脑袋,都给混糊了。”
齐伟连行礼打招呼都忘了,一脸懵的看向陈煊,“几个意思啊喂?”
陈煊不怀好意斜睇了眼旁若无人,只管低头忙活的斳令霆,转头跟齐伟咬耳朵,“你不会不知道吧,阿格玛村、吐居村等几个村,恰好就在西域城辖下乌氏县周边哦,恰好距离雪山深处的月牙镇桃夭村不算太远哦!”
那两个“恰好”,被陈煊咬了重音,还拖长了调说的九曲十八弯。
齐伟倏忽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赶紧配合陈煊这嗓门大到能震天的所谓“悄悄话”,也拖长了声调“嗷、嗷”了两声。
只是才“嗷”了一半,“嗖”地一声又一个黑影兜头袭来。齐伟这下警惕性爆棚,一把就给抓了个正着。
“还不快去准备!”斳令霆将恼羞成怒的那个“滚”字给吞过去,换了句相对温和的说辞,他可不能坐实了他们的臆测。
齐伟一时间皮子痒痒得不行,顿时齐宏附身,咬着牙缝儿吐了三个字,一溜烟跑了。
陈煊将齐伟从牙缝儿吐的那三个字,很大声的又重复播报了一遍,“害羞了!”
斳令霆气得牙痒痒,“有屁快放,没屁快滚。”
陈煊狮子眼一瞪,煞星眉一竖,上下左右打量斳令霆,然后严肃认真问斳令霆,“你这几顿没吃了?”
斳令霆一愣。
陈煊可不给这老狐狸反应的机会,立即接话往下说,“你这现等着热乎的,可我一时半会儿的,也放不出来啊!”
斳令霆潋滟金樽碧波深的桃花眼,危险的眯了眯,活像一只要将猎物就地撕碎的沙漠狼王。陈煊寒毛一炸,赶紧举双手投降,“别别别,我有正事,是关于云萱草的!”
“云萱草”三个字,直击死穴。斳令霆眯成一条线的桃花眼,潋滟波光闪了闪,微微垂眸,指尖夹着的三寸不到蛇形小刃,却是上下翻飞只剩残影。那架势明显一副“你要是放不出个正经屁,新账旧账一起算”。
陈煊不敢再皮,忙搬了张裂了口子的木头凳子,挪到火炉边,抓了把绿茶瓜子扔在擦得明光瓦亮的生铁炉盘上。又拨了拨碳火,炉膛里火光渐渐明亮,生铁炉盘很快就热起来,略带咸香的烤瓜子味儿慢慢散开。
悉悉索索一颗一颗剥瓜子的声音里,陈煊不急不缓,徐徐道来。随意的语气与他所营造的居家氛围倒是一致,温暖又宁静。可嘴里吐出的话,短短一句,却差点将斳令霆震了个跟头。
“云亓公子悬赏令出,紫灵芝、龙涎香同时现世青州城。第一时间被不明人士拦截,并封锁了消息。没隔两个时辰,两味药材又被另一股势力控制,并放出消息,需得以拿世间仅存的半枚‘九转无极负阴丹’来换!”
与此同时,桃夭村五行八卦格局的轴心院落的第四进,春晖院正屋,造型典雅的整套楠木家具上,恰到好处的忘忧纹饰活灵活现,淡淡的木质香气弥散开来,温柔拢着由榫卯、嵌套形式连接,集浮雕、透雕工艺为一体,像个独立小屋子似的千工床。床上的姬辛夷缓缓睁开眼睛,正吃力地抬手,想摸一摸近在咫尺的萱萱儿。
萱草缩成小小一团儿,正趴在千工床沿儿上睡得昏天黑地。黑色长发瀑布般从肩头倾泻而下,在微暗的灯光里,像是黑色绸缎上覆了月牙儿的浅淡光华。半边脸被挤得肉嘟嘟,凭空生出几分小玄葫的调皮可爱。只是一双斜飞小旗眉却是皱得死紧,在眉心处结成个小疙瘩。
姬辛夷心疼坏了,枯柴一样的手臂卯足了劲,却也只挪动了不到半寸。明明近在咫尺的,她想要揉散那个小小疙瘩。可怜的萱萱儿,连睡梦中,都是满满的愁,不得开颜。
萱草察觉到动静,倏忽抬头,睁眼,原本澄澈清水般的眸底一片红雾,“太祖母,您终于醒了!”
“哎——”姬辛夷才应了半声儿,就戛然而止。
萱草唇边只来得及绽开半朵笑花儿,就“咚”一声,半个身子重重地栽在床沿边儿。嘴里还小声咕哝着,“太祖母别担心,我就是累,睡……”一句囫囵话没说完,人就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