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辛夷清咳了声,很不隐晦地催促提醒道,“萱萱啊,太祖母累了,要歇会儿。就不拘着你们年轻人在跟前了,怪无趣的。这地儿你最熟,你就陪着令霆出去走走转转。好吃好喝好景儿好乐子尽在外头,可千万别急着回来打扰太祖母。太祖母这会儿啊,就想图个清静!”
言下之意就是,萱萱儿不吃香了呗,不是心肝宝贝了呗!被明晃晃嫌弃了呗!
云萱无奈,不经意与斳令霆目光相撞,一个笑里煎黄连,一个笑里藏了奸。
还能咋滴?这厮威胁她!云萱只能乖乖听话照做。
默契达成!斳令霆得意。
尽管萱草姑娘就算不答应,他也不会真违背她的意思把闪婚领证的事告诉姬辛夷就是了。她的顾虑极有道理。老一代人老观念,万一这药引子下得太猛,把老人家真给惊出个好歹来……岂不是好事变孬了!
斳令霆当然乐意做个乖顺的毛脚女婿啦。如今他人都来了,也死皮赖脸混进了妻上大人的家门,当然有的是时间磨了啊。
烈女怕郎缠嘛,不论太祖母还是小妻子反正都是女子,多献殷勤多表现,在太祖母那儿刷足了好感度,有了这实实在在的好感垫底儿,老人家接受曾孙女婿来自然是水到渠成。
攻略了冬天,春天还会远吗?
姬辛夷自是不知道她看好的毛脚女婿正满肚子小算盘,也不知道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早已被拱进了猪圈。她知道的是,萱萱儿如今自保没问题了,当务之急自然是考虑终身大事了啊。桃夭村四邻八乡年纪轻轻手里就牵一个、肚里还揣一个的小媳妇们,大多也就十六七岁。
姬辛夷千金贵女,帝都姬氏大小姐,当然是绝不会允许背负着皇甫氏两千年传承的皇甫云萱,像那些可怜的女子一样长拉拉一辈子尽围着三尺锅台转。可萱萱儿的未来,却着实是她死不能瞑目的唯一挂念。
如今,让她夙愿能得偿的那个人,突然就蹦到了眼跟前,她实在是不能不热火朝天热辣滚烫啊!
姬辛夷越兴奋,云萱就越不忍心。
只能乖乖顺了太祖母的意,主动邀请斳令霆出去走走。
斳令霆自是乖乖配合。
一个是郎艳独绝九霞色,一个是凤眸不知身是蝶,好一双璧人儿!
一双璧人亲亲热热哄老祖宗开心。但凡血不是冷的,谁又忍心将九旬老人眼睛里亮晶晶的星星给兜头浇灭呢?
“唉,山雨欲来,难得浮生半日闲,索性当花样美男免费陪游了。”云萱苦中作乐,调整心绪,陪斳令霆走出春晖院。
更远处,蓝天灵动朦胧,雪山薄雾缭绕。
不远处,农田一望无垠,平平整整一畦一畦正待耕种,数架无人机正在往来游迤施肥养田。
脚边小溪清澈透亮,鱼儿成群结队欢快追逐。村人们三三两两,或溪桥垂钓,或浣衣绣花。也有孩子们奔跑打闹采花儿,间或有鸟鸣鸡鸣与狗吠声遥相应和。
斳令霆的步子越走越慢。不由自主深呼吸,空气清清新新又隐含芬芳甘甜,直通肺腑。几绺晴光拂过枝条,和着吹面不寒的冬风落在云萱身上,斑驳光影给冷艳的小女子涂一层柔光,凭白透出几分温软模样。
加快步子,跟上云萱,两人肩并肩,却隔着一拳的距离,没挨着。斳令霆知道,这是云萱所能接受的距离,他把握的很好。
“能在这比画卷还美的世外桃源里生活,一定……”斳令霆没话找话。话说了一半,心叫糟糕,说错话了!
果然,云萱嗤笑,“主动选择的,才叫世外桃源。被逼无奈的……”顿了顿,意味索然,“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呵呵,”斳令霆干笑,掐了掐手心。他也是,向来谨慎惯了的,怎么与云萱在一起就时不时犯蠢呢。居然一开口就尽往人肺管子上戳。心念电转间,立即想到一个话题,不但安全,还能重刷印象分。
“那个,云锦月的事……”斳令霆开了个话头,却突然又有些踌躇。毕竟是云萱的生身母亲,他不经人同意,擅自作主调查,不太好吧?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这一次见,虽只隔了只两天多点,可云萱的变化,却非常大!
原来那个虽有棱角但却心肠柔软的小女子,似乎突然就不见了。
如今的她,与之前完全相反。棱与角长进身体里头去了。就像是给万年寒玄铁裹了一层柔软棉纱,内里头明明是冷的硬的刺骨的,外表瞧着反倒无半丝儿棱角。
这样的云萱,让斳令霆无端的生不安,也更生怜惜。可人就是这样,一旦开始患得患失,说话做事难免进退为难。
见斳令霆开了个头,却又突然打住不说了。云萱转脸问,语气却是难辨。
“怎么不说了?云锦月的事,你调查了?”
“是,知道了些事儿。如果你不高兴,以后,不经你同意,我不会再擅作主张了。”斳令霆小意试探。
云萱哼笑,“有什么不能查的?兴许青州城人尽皆知也说不定。都查到了什么,说吧。”
有些意外云萱的态度,居然没怪他,还愿意领他这份情。斳令霆有些小开心。脑海中迅速将收集到的信息整理提炼了一下,简明扼要说给云萱。
“当年,杜凯煌与皇甫战关系很好,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的那种好。那一场大火将尽未尽时,杜凯煌匆匆赶到,一见偌大的皇甫家烧成了白地,皇甫战阖家满门三十余口也尽皆烧得面目全非,一恸几欲绝,当众吐血昏倒。”
斳令霆语气莫名,顿了顿,接着道,“送往医院途中醒来,却硬是支撑着半条命回到五号院。给皇甫家老老少少包括仆从一一收尸,法海寺停灵七七四十九日,杜家阖家出动守孝念经。哭灵哭的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个个熬脱了形。熬到下葬后,杜家老夫人大病一场,差点就此亡故。那场葬礼之体面,之隆重,之哀荣,当年青州城人人见证。”
刚收到这则消息时,斳令霆正忙得不可开交,只匆匆瞧了眼,没多想也没深想。刚才说错了话,顺手逮出来救个场来着。简单梳理后再叙述,咋就越说越不是那么回事呢。
这么情深义重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