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能容纳两千余人的大厅,与之前的奢华与富贵相比,根本就认不出来是同一个大厅。
这分明是一个时间与艺术交织的梦境空间。
通向梦境空间的入口处,一座由粉蓝宝石边框镶嵌、粉蓝宝石帘子轻垂的拱门巍然矗立。
每一次有宾客雍容穿过,那细碎而悦耳的珠帘碰撞声,胜过仙曲纶音无数。
只一个拱门就看得杜思柔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点眼光她还是有的。这些粉蓝宝,颗颗美轮美奂,毫无瑕疵,尤其是颜色,鲜亮又通透,是最正宗不过的粉蓝宝。
这种产自克什米尔的无烧粉蓝宝石,以其天鹅绒般的质地和浓郁的粉蓝色而闻名于世,被视为顶级宝石的象征。
近年,因为克什米尔的矿产资源已经枯竭,这种宝石的存量极为有限,如今的克拉单价已经涨到了一百七十万加。
杜思柔一眼又一眼,不错眼地盯着看,咬得牙骨都差点断掉,才勉强克制住恨不得扑上去抠出几颗据为己有的疯狂冲动。
这种粉蓝宝,普通女孩终其一生如果能得小米粒大小的一颗,怕是都够在小姐妹面前炫耀一辈子了,甚至都能留给孙媳妇当传家宝了。
就连她这样的,在家也算是极得盛宠了。花了十多年水磨功夫,也才只凑够了一对耳环、一枚戒指。
她做梦都想得一条这样品质的粉蓝宝项链!
如果能再凑齐一只这种品质的粉蓝宝手链,她觉得,她简直能含笑九泉了!
“怎么,羡慕了?嫉妒得快疯了?”任薇唇角高高挑起,盯着杜思柔发红的眼睛,含笑问。
杜思柔下意识点头,又立即摇头。
想脱口怼一句“那都是假的”,到底没敢。在场最不缺的就是富贵明眼人,她这样,只会自曝其丑。
硬生生吞下这口气,杜思柔不答任薇的话。昂起头,挑剔的四下打量。
仪式大厅内部,穹顶之上,数千颗施华洛世奇水晶璀璨清透,如万千星辰般洒落,将整个空间映照得明亮又梦幻。
色与光相勾,明与暗相缠,扰扰攘攘千余人填充其中,倒凭白显出几分竹影风萧萧的清静悠然。
至于其他,杜思柔闭了闭眼睛,不想再看了。眼疼,心更疼!到底是谁这么瞎啊啊啊?
墙面上随便一幅都是传唱千年的名家传世名作!
最关键,它不是价格的问题。
最关键在于它们的难得啊!黄庭坚的《砥柱铭》,王羲之的《平安帖》,苏轼的《枯木怪石图》等等就不说了,那都是以亿计的,几亿几十亿上百亿加!
平常人想看一眼真迹,那只能靠做白日梦了!
还有近代某名家的《山水十二条屏》之类,就是斳氏那般的人家,若能得了这么一幅两幅的,那必是视若珍宝,绝不肯轻易示人的。
件件都是真迹啊!就这么随随便便在墙上挂着?
杜思柔捂了捂胸口,又闭了闭眼,在心里狂吼,“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了!”
她觉得,再多看哪怕一眼,她就会疯掉!
“小姐,请问您需要一杯温水吗?”风姿翩然的年轻服务生,井然有序在人群中穿梭,随时准备着为每一位宾客提供无微不至的服务。
其中一位,见杜思柔似乎不太舒服,立即停步,恰到好处地笑意如春风拂面,温暖又清雅。
“好,”杜思柔呆了呆,连谢谢都忘了,就只顾着点头说好了。
这个人,这些人,他们风姿冶丽,翩翩而行,简直是这场清贵盛宴中最秾丽的风景线,生动鲜活,美得让人离不开眼睛。
唯一让杜思柔略有安慰的是,满堂宾客扰扰攘攘,却无欢声,无笑语,无觥筹交错。
整个大厅有些诡异的安静。
并不似以往此类大型宴客场合中,各家族、各势力男人们觥筹交错,夫人们长袖善舞的热闹非凡。
杜思柔胸口堵得那股子郁气略平了平。长长的吸了口气,很快调整好表情。
眼波流转,盈盈似水,温柔中含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步态优雅,穿过十多排座椅,找到莫从双。
像是所有娇憨甜美的贴心小棉袄那般,贴到莫从双身畔,含笑低语了几句。
莫从双听得眉梢挑起又落下,垂头沉思,不说话。
杜思柔眉头皱了皱,又很快展开。
继续撑一脸温婉柔顺地笑,满含期望地看着莫从双,低低地唤了一声,“阿娘!”
莫从双多年来深居简出,对外宣称是生女儿时伤了身子,需要静养。
在座不少夫人小姐们,大都听说过杜家主杜凯煌与夫人莫从双少年夫妻,恩爱两不疑的种种情切故事。
真正见过莫从双的人,其实不多。杜思柔这么往莫从双身边一贴,诸人好奇心顿起。不少目光或直截了当或不着痕迹,频频打量。
刚刚从大厅门口进来的云锦香,一眼就看到了莫从双。步子下意识一顿,心里连连道可惜。
“阿娘年事已高,却每每为旧事落泪不止。明知心头肉就在几街之隔处,却骨肉不能认。要是早知道莫从双今天肯出门,找机会让阿娘偷偷瞧一眼也好啊!
唉,与大哥他们商量过,猜测过莫从双今天有没有可能会出门,毕竟是亲生女儿的订婚宴嘛。可是吧,自从长姐成了莫从双,这行止上头,着实太古怪了。
哥哥们看不透她,我也看不透她。怎么就能突然与云家断了关系呢?怎么能这么多年跟闭关高僧似的,把杜家后宅当成了修行道场,一闭关就是十多年呢?”
云锦香连连叹气,无奈极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出门啊?万一一如既往的闭门不出,阿娘岂不是要空欢喜一场?老人家那身子骨,哪经得起这种大喜大悲?”
云家这些年,从老到少,个个腆着脸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跟进青州城各家各族的大事小情,只为求一张帖子。费人费力费钱的去赶趟儿,却没有一次见到过莫从双。
阿娘病弱之躯,一次又一次满怀希望的出门,又一次次灰心丧气失望而归,每一回都大病一场。云锦香忍不住又想叹气了。
“她不是你的长姐!”想起刚才那个氅衣少年悄悄递地那句话,云锦香突然不想叹气了,她早就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自从皇甫家出事之后,阿娘眼里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任何一个子女。看不见日常陪伴,侍奉茶饭的这一大家子儿女孙辈,就只心心念念着了魔似的牵着挂着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