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的黑色苍穹，其中既没有星辰的辉光，也没有空气的流动。
与其说是苍穹，那更像是深渊，溢满虚无的空虚地狱。
在倒悬的深渊之下，是一望无际的白色的大地，一条铁轨宛如大地的伤痕一般无限延展，两个像是蚂蚁一样的人影，在沿着那铁轨缓慢地行进着。
身穿白色教袍的二人仿佛在进行一场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朝圣。
“以魔染现象为食，你还能做到这样的事？”
即使是以猎妖师的见识来看，沐九歌也还是觉得龙女所言过于惊世骇俗。
“此事平平无奇，弱者会被强者吞噬殆尽，仅此而已。”
长着龙角的白发少女的自得中透露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残酷。
诚如龙女所言，最能代表魔染现象的妖魔，虽然都同样渴望常世里的生者的血食，但是它们同样会互相厮杀，彼此吞噬。
魔染现象亦有高下之分，通常影响力和魔染前的材质和境界高度相关。
教团通常会把魔染现象按照灾害规格的分为祸、灾、劫以及■■四种等级。
四种等级分别对应了会造成普通人类伤害的程度、会造成地貌破坏的程度、会对世界造成损坏的程度、以及……
想不起来。
第四种等级在猎妖师维持常态时进行记忆管制，沐九歌此时解封的记忆仅仅是能够让他知晓存在，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第四级的魔染现象的情报对于猎妖师的魔染抗性来说都是相当有害的。
教团的分级除去具体的危害水平，其实还有魔染现象对现实的扭曲在仙道深度上的考量。
没错，尽管魔染现象仅是一些不可理喻的，超越人智的疯狂的具现，但是其中部分现象也存在仙道深度的相杀。
“那仙道禁书目录到底是怎么作成的？”
沐九歌从手中厚重的大书中抬起头来。
“少女正是因为有着很多秘密才美丽。”
白玉般的手指轻点着下颌，含糊着自己来历的少女微微仰着头，露出了像是在思索的表情。
龙女转向沐九歌的方向，即使是少女没有睁开眼睛，沐九歌也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
“不过主君一定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强忍着羞涩告诉主君。”
龙女嘴角噙着笑意的神情不似话语，她落落大方地等着沐九歌的追问。
龙女总是在笑，只是短短一瞬间，沐九歌觉得那好像真是少女般的神情，苍白的肌肤和眉宇显出一种柔和的透明。
“那就算了。”沐九歌果断回绝。
“诶——”龙女故作失望。
作为造物，沐九歌如果下达明确的指令的话，他便能够从龙女口中听到仙道禁书目录的起源。
但是沐九歌考虑到仙道禁书目录的情报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表层记忆之中，这意味着或许仙道禁书目录的情报同样也具备着极强的侵蚀性。
之后为了完成仪式，他也会解开更多的记忆以求在短时间提升施术水平的，届时他自会知晓相关的情报。
没必要听从龙女劝诱性质的话语。
“我一想到你可能长篇累牍你的成就和境界，我就觉得我的时间应该更有意义地度过。”沐九歌合上大书，长长叹气。
“主君，真是很没有礼貌。”龙女也长长叹气。
复活仪式的内容沐九歌已经看了大概一半了，即使是意志强如猎妖师，也不得不稍作休息，以免禁忌知识中的有毒思潮影响他的判断。
“话说你还做了面板是吗？调出来看看。”
“我还设计了快速触发指令，只需要喊‘系统，查看面板’就可以。”龙女莫名地来了精神。
在龙女满怀期待和鼓励地注视下，沐九歌艰难地吐出了那个短句。
“系统，查……看面板。”
面板信息在沐九歌眼中展开，数据和之前叙述里的几乎没什么差别，只是面板的界面变得是简洁而富有设计感，其边缘还有咒文和花纹的装饰，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陋。
是一种古雅朴素的审美。
“这个境界是什么意思啊，怎么还有问号？”沐九歌手点着境界那一栏问道。
“大概，是故事的主角也需要一点点特殊性。”
龙女点数着手指，“术士的等级划分按照学派和道脉的不同大相径庭，在仙道上追求的最终成就也未必相同。”
“很难有一个公允的体系容纳这么多道脉的术士，所以我只是取了成就的名字作为境界。”
“也就是说，你的境界观测结果实战参考价值约等于无。”
“功利，令人叹惋的功利，主君，你这样的人，为什么气量会如此狭小？”白发的少女做出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你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在设计系统啊，给我好好考虑使用者啊！”
龙女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不过龙女所说的难以划分，沐九歌也能理解，特别是他们猎妖师能够理解，几乎全员是人造的神通的术士，一般而言称之为显神境界的术士，彼此之间的能力规模和精度却相差甚大。
像是这种程度的成就特征，光是沐九歌所知，就不下十种。
或许在各个道脉的道士和各个学派的术士的描述中，唯有终点的仙人位阶是唯一能够统一的标准。
即便他们证就仙人位的求道手段也天差地别。
至少仙人位的不死性这一境界特征是相同的。
沐九歌看向手中的道术典籍，他要使用的复活仪式，其本质也是登临仙人位的大仪之术的再编。
登临大位，成为伟大的仙人，用不可思议的不死性克服忘川的死，满载荣光地复活。
这当然是直截了当的办法。
但是他，沐九歌，能够证出仙人位的话，他为什么不直接拿着仙人位干碎天师教呢？
还复活呢，他直接把所有天师送下去打复活赛，然后光荣退休。
仙人位，即使是放在黄昏时代前，也是求道者当中最为天资聪慧的人竭尽智谋和苦心，经过累世苦修才得以成就的。
在仙道技术繁荣的彼时尚且如此，在如今深渊魔染日渐侵蚀的此时更可以说是，绝无可能。
在用仙道禁书目录消耗所有的推演资源才得出的办法，就是让沐九歌通过仪式在短时间内具备部分仙人特征。
之后在忘川之死发生后，重塑的世界中，以无法干涉的自然现象形成仪式，招请沐九歌从或然世界的深处涌现。
譬如，群星抵达正确的位置。
沐九歌抬起头，凝望那无垠的无生之宙，遍有的荒芜，身边的白发少女轻声说着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