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大钟鸣响，从塔楼上看去，天边正在燃尽最后一丝余晖，暮色的薄雾逐渐聚拢在学宫的楼阁之间。
无人注意的是，一名白袍的少女正坐在钟楼的边缘上，俯视着下学时间的学子们。
正当青春年华的年轻人身上穿着华丽繁复的学士的衣装，捧着书本，三五成群，自教舍中走出。
学子们高谈阔论着技术的前沿，未来的图景，或是说说笑笑，分享着今日的趣事，又或是交头接耳，议论着八卦情事。
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白袍的少女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下方人生中的景象，她将观看路人们的模样作为消遣，不知已经度过了多少时辰了。
在整点的大钟之息后，放置在少女身旁的小的铃铛摆件自行晃动了起来，未含铃锤的铃铛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呜哇，竟然死了，黄天道那边没有人能做到这样的事吧？”
“是他们增兵了吗？”
“知道了，我会去的。”
少女摇晃着双腿，自言自语。
“没想到云之国里也有这样实力的术士。”
少女伸出手，搭在挂铃铛的红色木框上，铃铛停止了晃动。
她再向下方的教舍看去，偌大的教区此时人影稀落，道路两旁的矿石灯接连亮起。
少女没来由地叹气，她朝上空看去，已经涂满暮色的天空，阴云密布，完全看不见故乡的明月。
*
“那把剑是天上传的锻剑术所冶炼的兵刃？”
站在单边铁轨上的沐九歌已经在攻读第九本道术仪式书。
“加护的异质感很强烈，确实能够一眼就能看出来。”
龙女依旧漫步在另一边的铁轨之上。
所谓的天上传，所指有两个，一是来自于仙人的创造，二是来自于灵界深处。
那些天上传的道经或者武器，有时甚至还会兼具这两种属性，即是灵界深处的仙人的创造，不过天师教并不承认那种仙人的存在，天师教的道士们会认定，那是深渊之中的邪魔外道试图在必然世界中投下影响的影子。
那是必须摧毁的邪物。
以赝造猎妖师所使的剑举例，那并非是来自于或然世界的物品，通常在或然世界中带出的物品都需要仪式的维持，才能锚定在必然的现世之中，而龙女和沐九歌都没有看到那样的道术的痕迹。
而那把剑本身和其加护蕴藏着的技艺，运转和成立的逻辑便和现世之中的道术大不相同。
若是有人被那技艺所吸引，研究其成立的缘由，研究者便会加深和某一个或然世界的联系，届时能得到的是善意的仙人的点拨，还是深渊之中疯狂的呓语就不好说了。
从教团的任务记录上看，这样的事件总是以后者引发灾祸而招来教团的注视告终。
沐九歌合上书，检查了一下自己白袍下的装备，“我没有带进来？是喂给你吃了吗？”
“事实上是没能得到那把剑。”
“剑上附着有另一个咒法。”龙女有些遗憾地摊开手。
*
沐九歌向着掉落到通道末端的古雅长剑伸出了手。
旋转着落下的剑斜插进了地板，剑柄上的玉石剑穗还在微微晃荡，像极了跌落风尘的仙风侠女，而逼近的墨绿色武神的装甲大爪，则又象征着还没结束的苦难。
沐九歌倒没有想这么多，尽管是一把不错的剑，但是圣枝完全够用了，用那种来历不明的武器属实不智。
不过，既然是或然世界的技术创造的兵刃，那也算是扭曲现象的一种，可以用来补充仙道禁书目录的推演值。
保护兵刃的加护开始对抗武神的魔爪，漆黑的气劲宛如实体绞向加护撑起的屏障。
无术士维持的加护又如何能阻挡火神的握力了？
几乎是瞬间，沐九歌就捏碎了那无形的屏障，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剑刃上爆发出了另一股灵能。
沐九歌手中空空如也，地面上也只留下了剑刃刺入的空洞。
长剑上附着的另一个咒法，在即将落入他者手中时，自动引发了，那个咒法干涉了以或然世界技术创造的扭曲现象，导致了一瞬间的不成立。
而正是这一瞬间的不成立，导致这把剑都落入了或然世界，之后咒法取消，长剑应着因果重新流回了必然的现世。
沐九歌虽然持有着杀害了剑主的因果，但那把剑也并未被牵引至此。
“因果流转的道术……”沐九歌也不由得感到讶异。
这就好比是用纯金打造了一个保险箱，来保护一块破铜烂铁。
那个咒法的价值远比那把剑要大得多。
【不过如此。】龙女略带不满地冷哼了一声，【若是主君愿意好好听我说，区区或然系的道术，别说是一把剑，就是一颗钢珠也必不能被搬运。】
【卖关子就可以不用说，反正损失的是仙道禁书目录的口粮。】
【反正仙道禁书目录的推演值，也是给主君提供帮助的。】
沐九歌也不是很有所谓，武神扎开步子，摆开拳架，不过并非是为了迎击出现的敌人。
之前的战斗中沐九歌施展第二神变术进行变身之后，他的每一次踏地，传导到地下的巨力都将整个地下世界的结构进一步完善。
他已经找到了魔道术士的防御核心了。
武神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狰狞的笑意，他做出了方便施力的架势。
沐九歌踏地的前足猛然下压，破碎的波纹自武神脚下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扩散出去，掀起的石浪将临近的支撑的支柱也一齐折断。
而后，大地崩塌。
武神庞大的身躯潜身于崩塌的石流，穿过一层有一层的空洞，像是带着千军万马。
【唉，主君，真是没有耐心。】
【但是我还是愿意把好消息与你分享。】
那么那把剑上的咒法就是坏消息了，沐九歌转瞬就想到了。
【即使是主君用了神通伟力去轰击那个妖魔，我也尽力吞噬到了一点点残骸，并由此解析出了一些记忆。】
【要看吗？】
【看。】
看着岚祭酒一言不发地走进了铁门，祭酒皱了皱眉，已不再掩饰情绪，他的脸上直白地出现了厌恶的情绪。
“去，跟着她，让她待到指定区域，直到仪式结束。”他对着身后的随从吩咐道。
随从领命离开，祭酒转过身来，抬头向上方看去。
土石构成的天穹之上奔行着阵阵雷声，累计而至无俦的巨力终究撕裂了天穹。
武神踩着暴力的洪流，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