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怎么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白发的少女手抵下巴,她笑容灿烂,语气温柔而亲切地解释道。
“不过仙人是求道者所追求的最为伟大的成就,虽然主君的言辞很让人开心,但是未免有些轻浮了。”
“这可不是比喻。”沐九歌举起最后一册仪式大书,稍微挪开之后,他的视线滑向了头顶无垠的一无所有。
“连忘川深处的死也能克服,即使在仙人之中也是顶尖的存在吧?”
说到这里,沐九歌有些好笑的看向白发的少女:“叫我主君,不觉得屈尊降贵吗?”
二人都停了脚步,无尽的铁轨中,无风吹拂,气温却像是降了几分。
“在说奇怪的话。”
龙女有些困惑地偏了偏脑袋,“是因为仙道禁书目录的性能过于优异,而产生了不必要的疑心吗?”
“要继续说些仙道禁书目录乃是天人孑遗之类的怪话吗?”沐九歌反问道。
“看了你脸上得意洋洋地准备解说的样子就感觉不快。”龙女叹气,即使是尚未睁开眼睛,她也不是很想面向沐九歌那副自得的样子。
白发的少女别开了脸。
“哎,别这么小气嘛,我不也听了那么久胡言乱语。”沐九歌摊了摊手,赔笑中依旧是那股子不怀好意。
“拜托了,快说那句话吧。”
龙女脸上闪过真是麻烦的表情,最后白发少女深深叹气,还是如沐九歌希望的那样说道,“所以,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当当,是最初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沐九歌兴高采烈地解释道。
“最初你穿的可不是这件教团的风衣形制的道袍,你当时穿的那件红色长衣是古时的形制。”
“不能是我爱好复古吗?”
“当然可以,只是再加上这对龙角就不一样了。”沐九歌的视线移向白发少女头上如同树枝一般的长角。
“在现代的绝大部分术士都尽力地伪装得更像是普通人类,而不是张扬地展现这么非人的特征,这是在天师教治下能保住性命的办法。”
“在加上那个着装风格,所以你应该是古代的术士。”
“或许。”龙女不置可否,“古代的术士又怎么了吗?你绝无可能得到古代术士的灵魂?”
“我当时确认了你是古代术士,却无法知道你是哪个时候的人,因为魔染的缘故,这个世界的历史被天师教肆意涂抹,我也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但是我曾经在同袍那里听说过。”
“龙和神明争夺统治的权柄的旧闻,神明嘛,自然是成就了神通的术士,而龙能够与之相争,起码也是神通成就以上的术士。”
“考虑到是黄昏时代之前的成就者,即使是同样的成就,能够比我现代的,量产的神通术士能做到更离谱的事情也不奇怪,但是你随手创造的即兴启用的术式太过神妙,完全像是异次元一般的境界。”
“神通成就……”龙女像是没有忍住,袖口掩着轻笑了一声,“呵。”
“对对,就是这种对于其他术士成就的不屑。”沐九歌不由得叹息,“虽然你能够屈尊降贵称我为主君,但是从来不愿意伪装自己的道术成就。”
“等你成为仙人就明白了,在那一刻,荣辱,人际关系,文明,乃至于历史都毫无意义。”龙女理所当然地说道。
“唯有仙道成就不容轻贱?”
“只是懒得伪装而已。”龙女轻声笑道,“伪装成拙劣的蹩脚术士,要做到那种事也是需要磨练技巧的,我并不会。”
她的语气充满了轻蔑。
完全的古代习气,沐九歌这样想到。
在黄昏时代之前,完全是由道士术士之流支配着世界,那时的权柄和利益的分配全是依照仙道成就高低而定的。
也就是纯粹的武力所决定的。
在那种处于战乱,或者说暴力主导的重分配时刻进行中的时代的术士,掌握能够隐藏成就的技巧,或许偶尔能在争斗中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
但更多时候还是堂堂正正展露出来,能够避免大部分的麻烦。
“总之,你的成就非凡,但到底是有多强,我还是等解析完了你所创造的复活仪式才得以窥见一隅。”
“克服遗忘之死,自传说和现象中再度涌现的技艺,绝对是仙人的技艺。”沐九歌叹息,“若是以仙人为对手,绝不可能是我一个猎妖师能够做到的事,自然获得仙人之魂一事也无从谈起。”
“竟然是我这登临绝顶,举世无双的技艺暴露了我。”龙女浮夸地表示着惊讶。
“差不多就得了。”
即使是沐九歌,也不得不承认,他远远达不到龙女对于世界上其他人的轻蔑程度。
“在你的描述中,我曾经多次借助你推演的道术来打倒敌人吧。”沐九歌扯回正题,“事实上,那都是假的吧,不管是对敌雾阵中的术士,还是天人孑遗,我都可以凭借猎妖师的技巧取胜才是。”
“就像那个天人孑遗,我完全可以将它带到或然世界里面,徒手把它扔进深渊或者忘川,这才是我会用的封印术,而不是现场构筑一个封印道术来使用。”
“唉,你的战斗方式既粗暴又缺乏美感。”白发的少女像是下达绝症通知书的大夫那般摇了摇头。
“呵,行之有效。”猎妖师同样也对龙女追求术式生克和拆解的繁复的战斗方式表示轻蔑。
“呵,但是你实际上面对雾阵术士的初战,也还是将她放跑了。”
“那我肯定不用占卜道术也能追踪到对方。”
“运气罢了。”
龙女并没有说出没经过她修改的事实,沐九歌便由此认定,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一定对她不利。
“好吧,经验丰富的猎妖师大人,你既然中途就看破我说的是谎言,还听我说完整个云之国之行是为了什么?”
“我当时还需要知道你想做什么,以及虚假的叙述也能包含着部分的真相……”沐九歌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早已经磨损的墨迹,以及自己衣襟上以银线织成的阴阳鱼。
“教团大抵是已经解散了吧。”前猎妖师摸着曾经绘着苍天徽记的手臂处,语气分不清是如释重负,还是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