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妩媚话至此处,暗卫只得听从。
暗卫身影在雨幕中消失,姜妩媚起身走至房门口,望着无边黑寂的天空沉了水眸。
蜷缩在府衙外墙角处的百姓,都披着斗笠撑着雨伞围在一处相互取暖。
孩子被父母围在中间,仿若一簇微弱火苗,被暴雨掩盖得即将熄灭。
其实除了此处,青城中,还是有几座地势居高的客栈。
但这些客栈,每逢暴雨天气房价暴涨不谈,若护城河决堤,各处都有被淹的风险。
青城百姓这几年连连被剥削,日子本就难过,若付出高昂房费,去住一个不知是否平安的地方,还不如拖家带口直接来府衙外对付一晚。
虽然很多时候,暴雨后,一家人都要生一场风寒,但总归花不了一晚去客栈的银子。
暗卫来外面喊来官差传话。
留在此处的官差,皆知姜妩媚身份尊贵,对她命令莫敢不从。
守在府衙门口的官差奉命打开府门,望着缩在墙角的众多百姓,大喊道:
“今日官府特准你等进府衙躲雨,要进来的,赶紧!”
几名官差站在门口朝外大喊,声音穿透雨幕减弱些许,但不妨碍靠得近的百姓,将这话听了个明白。
这么多年,府衙半夜开门放任百姓入府还是头一遭。
乍然听闻,百姓们完全不相信,都缩在原地不敢动作。
直到后面,几名官差不耐烦的大喊声在雨夜中继续,百姓们才捏紧衣角,牵着孩子,试探性的往府衙门口走。
不过,他们一张张脸上全是犹豫,望向府衙门口的目光饱含畏惧跟不安。
终于,看见第一家百姓试探走进府衙内官差没有阻拦,剩下百姓双眼大亮,齐齐涌了上去,生怕去晚了,等会就进不了门。
几名官差站在府衙门口维持秩序,见众多百姓穿破雨幕齐齐挤来,赶忙大喊:
“全都排队,不准挤!
一家一家往前走!”
“都给我退到右边排队!
谁再往前挤,就把他打出去!”
暴雨浇在头顶,官差抹了一把又一把雨水,推着补收秩序的百姓去末尾排队。
随着阵阵欢呼声,浑身湿透的百姓一家一户全都涌入府衙,借着打开的房间跟长廊躲雨。
一个时辰后,后厨房的姜汤煮好。
官差点了二十个年轻百姓,往返前堂跟后厨端姜汤给大家喝。
分发完姜汤,有聪明的官差带着人给姜妩媚院中也送了几十份儿。
暗卫本想推辞,正好被姜妩媚瞧见,便喊了官差进门问话。
被姜妩媚喊住的官差是府衙中不大灵光的那一类,突然看见个天仙儿似的女子,又知她身份尊贵非凡,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
还是姜妩媚让他别紧张,问了几句有关百姓的事,他磕磕绊绊说完,姜妩媚抬手让他离开。
官差送来的姜汤暗卫们都喝了。
将官差送出院子,暗卫让他们看好百姓,不要让人过来冲撞到贵人,才将人放离。
待暗卫回院,姜妩媚听着雨打窗台的声音,开口道:
“皇上那边可有消息?”
暗卫拱手行礼,摇头:
“回娘娘,并无人回来传讯。”
姜妩媚拧眉:
“此处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回娘娘,皇上离开前,留了三十人护卫您安危。”
听见这话,姜妩媚抬眸:
“你们可知皇上此时在何处?”
“属下知晓。
皇上正在城外护城河上。”
暗卫低头回复,姜妩媚拧眉思索片刻,开口:
“你立马带着二十人去接皇上回城。”
雨势不减返增,姜妩媚心中有个不好预感,此刻城外说不定已然决堤。
这般危险情况,萧统返回青城才是上策。
不知为何这时萧统还未回城,但在姜妩媚看来,都不是一个好讯号。
暗卫闻言抬头,望着上首容颜姣好的女子,稍稍停顿后开口:
“娘娘,皇上下了死令,您身旁不能少于三十人。
若我们走了,仅靠十人,不足以护卫您安全。”
姜妩媚皱眉:
“你听见外面暴雨声了吗?”
暗卫一愣,旋即侧耳倾听。
雨滴急而密,砸在屋顶,院中芭蕉,响起阵阵白噪音。
暗卫犹豫点头:
“属下听见了……”
“听见就好。
皇上与本宫入城时,城外护城河水位与地面仅有六尺距离,经过整日暴雨,你觉得护城河堤可有溃散决堤可能?”
暗卫不敢说话了,站在原地僵着姿势不敢动。
姜妩媚继续道:
“你觉得对大圣而言,本宫与皇上谁更重要?”
暗卫艰难开口:
“娘娘……”
“立刻带着人出发。”
打断暗卫的话,姜妩媚一改前几句温和,气势陡然转变,带着不容置喙的果决。
暗卫站半晌,最终咬牙:
“属下遵命!”
护卫院子的暗卫将保护圈缩小到房间之外。
刚才回话的暗卫带着十九人冒雨离开,前往城外寻君主。
暴雨,黑夜。
萧统带着官员亲临城外查看护城河。
命人将十个玩忽职守的官员一字排开捆到护城河旁,萧统站在赵齐伞下,脸上平静得吓人。
官员痛哭流涕的求饶声被暴雨冲刷殆尽,萧统站在高处,命暗卫赶鸭子上架将另外十几名官员赶到护城河边缘,与众多官兵一道抢险。
河水翻涌怒拍岩岸,穿着官服的十几人听着同僚临死前的哀嚎,腿肚子一阵阵发软。
有两个官员在一行人中最是心虚,被暴雨打得眼睛都睁不开,心跳几乎赶上头顶不时炸开的惊雷。
十几人像一群颠三倒四摇摆不定的鸭子,被暗卫驱赶着,加入搬运石头加固护城河堤行动中。
心虚那两人手软腿软,抱着一个西瓜大的石头,走到半路,脚一歪如滚地葫芦,咚一声砸进起伏翻滚的护城河中,不断扑腾惊呼救命。
加固护城河堤的官兵们吓一跳,正欲跳水救人,头顶,帝王声音冷漠响起:
“不必理会,继续加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