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在江东兵士持刀冲杀上去后,以其众勇猛之姿,左右守军瞬息吓得后退。
这一退步,当即起了连锁反应,能见南城之地,迅速混乱起来。
不远处,陈矫同郡府主簿王解,各领人马,全都在城上指挥兵士守卫,待见孙策人马杀上来,其站在原地,心道:府君便是去请曹营援军,时以淮阴城破,吾等又有何脸面再见乡地父老!
足有三息时间,直到一旁的军将高喊“功曹,吾等掩护汝突围”,陈矫才反应过来,他想到了城内妻儿,又见城上的江东兵越来越多,颓势难以阻挡,最终一咬牙,持剑道:“左右但有能站者,随吾补上去!”
可事到临头,周围的守卒内,大部见机后撤,仅有三两人跟随。
于城外的江东观战台上,见江东士卒成功杀上,旁边的小将凌统目光不断向城上看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正巧孙策放下了鼓槌,交到一旁力士手中,望见这一幕,他转首道:“看来公绩也想登城,我且令你率一屯人马,监管兵士所为,但有违反我所定下的‘十令’,骚扰城内百姓,乱杀无辜者,我准汝先斩后奏!”
“诺!”
按照孙策军中的兵员安排,一如汉制,五人一伍设伍长,二伍一什设什长,五什一队则设队率,两队为一屯,有屯长,而屯长所领人马恰是百众!
孙策让凌统所领,是护卫他安全的精锐,只不过此时,暂时增加为监察人马,负责督管纪律诸事。
孙策下令后,今次随军的广陵士人们,于旁侧看着这一幕,无不颔首,多显敬佩。
江东小霸王来取广陵,他们最害怕的是当年曹操屠徐州之事,但一路看来,江东兵严整军纪,吴候所为,更称得上仁义!
即于其中,一名奇异伟岸的少年士子,看向孙策的背影,多有异芒闪现。
此人名叫张温,乃吴郡吴县人,出身“吴郡四姓”之一的大族张氏,亦是扬州名士张允之子,这次原本往射阳看望母族,未曾想到偶遇江东大军北上。
之后,带着好奇,跟随一群广陵士人步入孙策军中,协助处理一些军中小事,并多次得功曹虞翻称赞,但张温并没有表露张家子弟身份,而是低调处事。
连日之所见,张温心道:父亲常言,吴候杀气太重,不足以成大事,遂屡次受召,闭门而不见。但吾所见,吴候气度非凡,爱民如子,有坚韧不拔之志,又有心怀苍生之念,当为天下英雄。广陵太守虽说胆略过人,智勇双全,然以匡琦为先,其后之事,亦是于江东大军下,乱了心神,其失败看似无意,实则必然耳!个人智谋再高,若无千军万马,内部凝聚,又如何胜吴候雄师?
张温即便少年,但也对陈登久仰大名,本欲在折返吴郡时,持名刺拜会,谁晓得陈登运气不佳,这次遇到吴候孙策亲率人马,接连败退,而今淮阴城再失,不知能不能见到!
不过,观吴候行军作战,待民待兵士之宽厚,仁义而不失威压,足以不虚此行!吴候乃可辅佐之人也!
于三国时期,张温曾是东吴重臣,官至太子太傅,但在刘备死了一年后,以辅义中郎将出使蜀汉,其人非常敬佩诸葛亮,即便是返回江东,也大赞诸葛亮的军事内治。诸葛亮也很是敬佩张温,两人虽不同臣属,但一见如故,赞扬张温“其人于清浊太明,善恶太分”,甚至在张温离开之时,诸葛亮率百官亲自饯行。
而此中所为,自是弄得小肚鸡肠的孙权忌恨,最终张温不得重用,因病去世,满腹才华埋于黄土。
几十年后,史学家陈寿亦作评道:张温才藻俊茂,而智防未备,用致艰患。
这时充满朝气、意气风发的张温,于心底埋下了对孙策的钦佩种子,润物无声。
孙策自身并不知道这一切。
他正紧紧关注着战局,大半个时辰后,待见那紧闭的城门,从内部轰然打开,城上已换上了江东旗帜,吕范更是亲自率部于城门处列队,孙策知道城内局面大部已定,旋即出言道:“今淮阴已破,诸君随我入城!”
随之,于亲兵护卫下,孙策于前,一众幕僚将领士人,跟随其后,步入了淮阴城。
淮阴城的街道很是宽阔,此时为诸多降卒、民夫所占据,两侧还堆积着缴获的矛戟等兵器。
这边刚入城门不久,即见凌统提着两个人头,并命兵士抬着一人走来。
近了,孙策一眼望去,竟发现是老熟人陈矫!
还不等孙策近前问候,身上染满鲜血,但仍清醒的陈矫忙转过头去,自觉无大脸面。
匡琦一次,淮阴今本想身先士卒,却又再俘,即为江淮名人,亦觉得有些丢人!
见吴候看向陈矫身上的伤痕,一侧凌统有些心虚,忙解释道:“禀君候,方才末将进城时,观城墙处,有数人誓死不从,遂上前查看,之后一见陈公,末将故作降服,中途不觉让陈公伤到了臂膀!”
换言之,除了陈矫臂膀的伤痕,余者都是之前作战所伤。
凌统提了提首级,又道:“至于此间首级,则是两名兵士不遵守军纪,欲做窃取事,为吾亲手斩之!”
说到这是江东兵内部,那些不遵军纪兵士之人头后,不论面带惧色的士人,连被抬来的陈矫,眸光也动了动。
孙策闻此,轻轻颔首,已上前向陈矫一礼,肃容道:“陈公不仅是江淮名士,学思让策佩服,亦是忠义之人。匡琦一战坚守最后,今次又战到最后,不惜以性命守城,请再受策一礼!”
当着众人的面,孙策没有直接招降之,而是以此言,为陈矫正名,可谓之设身处地,又坦荡无比。其中所为,看得陈矫动了动喉咙,最终不发一言。
紧随的张纮见此,知道吴候心意,他同陈矫早年有些矫情,忙上前,握着两手道:“季弼今受伤之重,有性命之忧,还是暂时养伤。权且放心,吴候便是入城,亦不会扰乱百姓,更当安稳民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