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路清泽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一旁的菠萝。
经纪人李菁上下打量了一下路清泽的样子，有些犹疑地开口，“你确定这样能行？”
“现在换别的已经来不及了，总归比刚刚摄影师口中的影楼风好多了？”
路清泽对着镜子随手扒拉了几下头发，将原本喷了发胶的精致发型弄乱，回头冲着自家经纪人勾了勾唇角。
“我可不想当影楼艺人。”
一旁的瘦削造型师全程观看，这会儿看着路清泽，已经眼含热泪。
“我辛苦做的造型啊……”
一句话没完，手上又抖了抖，上来捞过路清泽的衣摆，一脸心疼。
“好端端的paris crada家的绿色针织套装啊！这可是今年的新款，Jq凭借五大刊的身份才能借来的，现在就被你造成这样了？”
“借的衣服可是要还的，”造型师抬手抖抖擞擞地指着路清泽，“你让我回头怎么跟p家交待？！”
路清泽向后撤退一步，转身冲着镜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原本规规矩矩的绿色针织布料被剪刀剪出肌理，破破烂烂破洞，领口被剪开，挑出线头，而针织衫的下摆，甚至被打火机撩出了烧焦的效果。
原本规规矩矩的发型，这会儿被路清泽抓的零零乱乱。
同样的衣服，如果刚刚的造型是被囚禁在庄园里的菟丝花和金丝雀，那现在的路清泽，俨然是逃亡的菟丝花和金丝雀了。
路清泽心下满意，冲着造型师轻飘飘点了点头，“回头找我经纪人报销。”
站在旁边被提到名字，李菁一愣，下意识拿出手机，登上paris crada家的官网，搜索当季新品，看到绿色针织套装下面的标价￥，开始默默计算这次内页拍摄的通告费够不够。
大致一算，扣掉公司提成的部分，自家艺人拿到的钱还能落个几百块钱零头。
职业生涯的第一次杂志拍摄，通告费还没进钱包，就这么花出去了。
李菁生出了一种直觉。
从这个能造的程度来看，自家艺人未来的发展，应该绝非池中龙凤。
报销的事是后话，当下拍摄任务在前，路清泽照完镜子，抬脚就要返回摄影棚。
“等等~”
刚刚还一脸愁云的造型师听完报销之后表情瞬间轻松，神情重新回归高傲的公孔雀。
“嗯？”路清泽脚步一缓，“怎么了？”
“既然发型和衣服都换了，”造型师单手兰花指握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路清泽，最后视线放在路清泽的脸上，“那妆容也不能没有变化。”
“你等等。”
造型师脚步轻快地走到桌前，从桌前拿起自己的眼影盘，用刷子在路清泽脸上几下勾勒，随后后撤一步打量了一下。
又拿起一旁的眼线笔，在路清泽的右侧眼角描绘了几下。
咔哒一声，眼线笔笔帽盖上，造型师挽了个笔花，语调轻松得意，“好了！”
路清泽睁开眼睛，转身看向镜子中，怔了一怔。
原本为搭配造型，妆容采取的是清透风，主打一个精致不出错，可刚刚经由造型师勾勒几笔，妆容风格此时已经全然改变。
橘红色的眼妆，深红色的眼线在眼尾蜿蜒盘旋延伸出某种图腾，原本的清透感不再，反而多了几分颓废和妖冶。
橘红色和深红色的色系选择也很绝，和浑身的绿色针织套装搭配，仿佛一朵即将燃烧森林的火焰。
精准的点睛之笔，经验和审美不可或缺。
路清泽从镜子中收回目光，转身看向造型师。
这是整晚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认真打量。
唇角勾起弧度，笑容没之前灿烂，却更显真诚，路清泽抬手冲造型师比了个赞，“郑老师，手艺不错。”
造型师郑重翻了个白眼，语气得意傲娇，“那当然，我在Jq可待了十年，做过的艺人造型都能装订成册，厚度不亚于一本新华字典……”
“那怪不得。”
路清泽一脸认真地点头应和，声音落下，两人同时笑了。
造型已定，一行人重新返回摄影棚，布景的道具还是原先那些道具，但如刚刚离开之前沟通的方案，原本规矩摆放的绿植倾倒下来，倾轧凌乱，残叶四散。
一改原先花团锦簇的景象，搭配黄昏一般透着血色的灯光，有一种残阳消逝前的破败感。
完美符合刚刚新鲜出炉的主题——末日花园。
“造型改好了。”
将身后的人留在一旁，路清泽赤着双脚踏入更改后的场景之中，冲已经准备好的摄影师林芥川点了点头。
安静的对视之后，林芥川开口，“行，那开始吧。”
林芥川本质上摄影风格和路清泽相同，不喜欢教模特摆动作，更倾向于模特自行发挥，表现出自身特质，而作为摄影师的职责，就是按下快门，在画面最接近美学的那一刻，精准捕捉。
也许是艺术从业者之间的默契使然，两人开始前并未多作交流，不等林芥川指令，路清泽便开始了自己对这个主题的诠释和表达。
而林芥川也没出声，只是安静地捕捉着。
破败而染着血色的花园丛林之中，路清泽伸出手拨开面前的枝蔓，做出挣扎跑动的动作，神情痛苦地回望镜头，眼神决绝，对自己的栖息地做最后的告别。
随后又停下脚步，在原地盘旋起舞，奋力燃烧着，仿佛在参加死亡之前的最后一场盛宴。
最后的最后，经过种种挣扎，终究是躺在了破败的枝叶之间，四肢蜷缩，像一片归于泥土的落叶。
周遭安静了，之前赞叹好看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肢体擦过枝叶的声响，以及不断响起的快门声。
最后一声快门结束，林芥川开口说完“oK”，路清泽从枝叶之间起身，在周遭的静寂之中，抬脚冲林芥川走了过去。
“片子拍够了？需要我一起选片吗？”
林芥川翻看相机中的图，“感兴趣的话可以一起看看，不过最后选哪张还是杂志社决定。”
听到自己的意见不管用，路清泽也没失落，脚下动作不停，还是走了过去。
毕竟作为隐秘的摄影同好，他真的很感兴趣，这个林芥川林老师的摄影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相机连上电脑，刚刚的图片被高清拍摄放大，橘红色夕阳为主色调，破败的绿色作底，画面布局完美，拍出的照片有一种惊人的生命力，尤其回望镜头的那一眼，极具冲击力。
一时不知该感叹自己作为模特的天赋，还是感叹摄影师的技术。
“拍的不错。”路清泽由衷夸出声。
林芥川敲动键盘，照片向下翻动，语气清浅，心情似乎也不错。
“模特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