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
唇间轻捻着两个字,随着尾音落,盘踞在柳州与皇宫有关的各方势力浮现在脑海中。
他望向牢房的方向,陆曦曦曾说过,有人冒用她的名义给付霖威写信……
手中的花瓣骤然掉落,暗卫只觉手中一轻,信已经到了徐肃手指上。
他娴熟且不留痕迹地拆开信,展开信笺,昏暗的光线下,视物能力犹如白昼。
这是一封招揽信,通篇控诉徐肃假借查细作之名,罗织罪名,企图给英国公府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现在付大小姐已经被擒入狱,用不了多久,全府上下都要被下狱。
危言耸听一番,最后又言深知英国公的忠心,奈何斗不过徐肃的势力。
即便是这样他也会尽全力暗中保住公府上下云云。
请付霖威广交能人异士,迅速壮大自己,以待来日肃清朝堂,斩杀奸佞,还政治清明,保家人平安。
末尾的落款是皇帝,用的印也是皇帝的私印,就连字迹都是皇帝的。
徐肃微哂。
想来,这宫中要有人欲除他而后快了。
信是从公主宫里发的,十公主自小便与皇帝一块教养,孪生兄妹长相一样,雌雄难辨,身上有诸多相似的地方。
后来一起进学,连字迹都是一样的。
这封信到底是公主假借皇帝的口吻行事,还是替皇帝行事,尚且无法定论。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陆曦曦的感觉没有错。
昏暗里,不处传来女童脆甜的声音。
“皇帝哥哥!谢谢你!樱樱见到姐姐了,她很好,没有害怕伤心,虽然你没办法救她出来,但你让下面的人特别关照她,樱樱还是很感激你!”
陆梓樱从牢房出来,轻轻牵着甄靖雱的袖子摇了摇。
“谁说朕没法救你姐姐了!朕是皇帝,天下的事我说了算,你等着!明天朕就把她救出来!”
小皇帝梗着脖子向她保证,小小年纪跟个男子汉似的可靠。
“嗯!皇帝哥哥是天底下最最最厉害的人!”
男人嘛,无论老少,都经不住夸。
陆梓樱在家时也换着法子夸陆兆荣,哄他的私房钱买糖吃。
“那是自然。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小皇帝牵着陆梓樱的手,昂首阔步往寝宫走,临走前,朝跟在身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会意,落后一步,等他们走远些了,尖细的嗓子里压着威严,吩咐典狱,“你可听见了?多关照着些陆大小姐,好生伺候着!若人受了委屈,唯你是问!”
典狱忙哈腰道是。
徐肃看着那道小小的身影,忽而牵唇笑了。
他好像还不如一个十岁的小屁孩会疼人。
徐肃将信交给暗卫,“按照原样封好了,送往柳州。另外,加派人手监视英国公世子,以及……各方势力动向。”
既然想夺权,那便不可能将全部希望压在付霖威一个人身上。
暗卫道是,闪身离去。
周贤淙见他这头完事了,走过来八卦,“欸,方才你瞧见没?陆家那个小女娃娃不简单啊,哄得咱们皇上跟个傻子似的,一愣一愣的。”
徐肃斜了他一眼,“付小姐有句话说得挺对。”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留下周贤淙一头雾水,“哪句话?什么意思啊?”
典狱提着灯笼正要进去给陆曦曦调一间干净些的牢房。
忽而瞥见地上一道影子压过来,缓缓抬头,对上一双迫人的视线,“相…相爷……”
徐肃冷冷收回视线,抬步往里走。
陆梓樱带来的灯还留在牢房门前,微弱的灯火被周围沉沉黑暗压得快要熄灭。
衣袂扫过,带起一阵微风,烛火明灭一瞬,一道高大的身形在墙上拓下巨影。
徐肃握住铁链,用力一震,链子便断成了两节。
他拉开门,进去抱起人往外走。
陆曦曦忽然感觉身体腾空,触到熟悉的体温,忙睁开眼,入目的是徐肃利落的下颌。
“大人?”
陆曦曦不解他怎么突然来了,带着疑惑叫他。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
陆曦曦见他虽绷着张脸,但还愿意理她,软软贴近他怀里,抬手抚在他颈上,“曦曦还以为……还以为大人不要曦曦了……”
她的声音带着极度委屈,像是被抛弃的孩童重新找到家似的,需要好好哄一哄。
徐肃叹息一声。
罢了,她不过是重情义,不想好友落难,舍身相救而已。
没什么好气的。
不气,一点不气。
徐肃抱着人出了监狱,路过周贤淙脚步不停,沿着宫道直接抱出了宫,送进了马车里。
————
漫天烟花绽放时,携香匆匆出了宫门,哭着跑回了忠勇侯府。
今日的晚宴,陆夫人本也该去参宴,可前些日子她接到小女儿派人传的信,让她称病在府里养着,不要进宫。
这个小女儿从小主意就大,都是跟在她身边一样一样学的,既然派人特意来传信,陆夫人便只叫人送了礼进宫,自己在府里歇着。
宫里宴还没散,大女儿的丫头就哭着跑回来了。
陆夫人心头紧了紧,忙捉住携香问:“怎么个事啊?你怎么哭成这样,你家小姐呢?”
携香抹了把泪,哭哭啼啼说了今晚的事,细节说不清楚,只大致说了她们家小姐傻愣愣的,主动站出去认下跟细作有关的信,被投进了大牢里。
陆夫人一听又急又恼,“那徐相呢?他怎么说?曦曦是他的人呀,他不救人吗?”
携香抽着鼻子,“相爷好像恼了,看都没看小姐一眼就走了。”
陆夫人恨铁不成钢,急得直骂,“这个蠢丫头,完全没将我的话听见去!这时候了,还去掺和英国公府里的事做什么啦!这不明摆着徐相要整付家吗!哎呀呀,真是气死我了,付家这对兄妹真是祸害,害我女儿委曲求全成了个外室还不算,还要害她的命不成!”
陆夫人衣裳都没穿好,叉着腰在屋里转着圈骂英国公府一家子。
“不行,我得去找徐相求求情!香橙、香楥,快来替我更衣!”
听说大小姐在宫里出了事,忠勇侯府炸了锅,满院子都忙活起来。
陆夫人站在院子里支使人往车上装礼品,快马到了澜庭院,生怕天晚了吴嬷嬷睡下了,顾不得礼数嘭嘭砸门。
捋蓝挑灯来应了门,笑着领着人入了前厅。
吴嬷嬷早料到今晚有事,早早就在前厅坐了,等着人来回话。
没见着夫人身边的丫鬟来报信,反倒是迎来了侯夫人。
她站起来迎人,扫了一眼站在陆夫人身边的携香,主子出了事,不先回来禀报她,反倒回了侯府通风报信。
吴嬷嬷暗自摇头,看来他们家大人在宫里没护着自己的女人。
这可真是愁人。
这么下去,老爷夫人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孙子啊!
陆夫人见着吴嬷嬷便开始哭,说着女儿的不易,女儿重情义,又小心试探提了提女儿与英国公府上的小姐关系如何如何铁。
还未绕到正题上,前院的门开了。
丫头小子们都恭敬伺候着,佝着背沿路提着灯照着地面,小心引路。
陆夫人和吴嬷嬷不约而同看过去。
只见高高在上的相爷怀里抱着个女子,经过前院,大步往后院方向去了。
陆夫人:“…那什么……嬷嬷啊,今晚是我莽撞了,扰了你多时,这就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