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好些血,徐肃气血不足,回了房间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床上的人没了,他惊起身,忽而看见身上的狐裘,又缓缓舒了一口气,出门去找人。
不远处的廊下,穆启在跟陆曦曦说着什么。
陆曦曦用帕子按着眼睛。
又哭了!
徐肃快步走过去叫她,“曦曦!”
陆曦曦听见他的声音,背过身去,擦干了泪才转回身来。
“你醒了。”
她眼睛肿肿的,鼻头红红的,脸上是未干的泪痕。
徐肃牵着她往回走,眼神扫过穆启,警告意味十足。
“外头风大,先回去。”
穆启冤得很,他摸了摸鼻子:我都按照您的吩咐说的……
回到房间在床边坐下,徐肃抬手帮她拭泪,“不哭了,穆启应该告诉你了,刚才来了几个追兵,打斗的时候难免受伤,没多大事,你别多想。”
听他这么说,陆曦曦的泪更多了,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滴滴往下落。
“不是担心我?是又痛了吗?”
他说着便伸进她衣裳里准备帮她揉一揉。
陆曦曦转悲为怒,挥开他的手斥他,“徐肃!”
她气死了,他总是想糊弄她。
“你这手难道不是你试着解毒所致吗!你还想骗我!”
徐肃暗骂穆启那个呆货,肯定被套话了。
他摊开掌心给陆曦曦看,“你看,那条线退了。说明法子是对的,这是好事,别哭了嗯?”
陆曦曦搵着泪,瞥了一眼他的手,还真是,那条怕人的线退了一指节。
她抽了抽鼻子,脸上有了希望的笑,“真的有用!”
徐肃刮了刮她的鼻子,“你不是希望我停下来解毒?还哭什么!”
“解毒可以,但你不能背着我。”
无论怎样她要守着他,万一失败,不至于错失最后一面。
他都不知道她这些天怎么担忧的,生怕他突然就不在了,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
“大人!”
徐子桓有些急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徐肃起身,陆曦曦拽着他的右手不许他走,“我也要听。以后的事我都要知道。”
她囿于后宅,外头的情况一无所知,出了事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种没有安全感的日子,她不想再过,更不想日日替徐肃忧心。
她要跟他一起面对。
徐肃猜到徐子桓为什么事来,不是什么大事,他让徐子桓直接说。
“大人,小的派人去刺杀张大人,伤了他身边的人一剑,他吐血了。另外,张大人派人来捉拿咱们。”
他捏了捏陆曦曦的手,眼底带笑,“曦曦,可以安排解毒了。”
陆曦曦没懂,“你没事吧?”
徐肃笑了笑,“你等着看。”
门外数百名官兵将客栈团团包围,大门前,二十几名士兵各个手持长刀将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雪越来越大,他们才来了片刻,头上身上就落了一层薄雪。
一名兵备道佥事身披红袍坐在马背上大喊,“逆贼,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还不快出来束手就擒!”
立在门口的飞羽卫像没看见他们似的,竟然都站在原地不做戒备。
佥事前来叫战,竟然贴了个冷脸,无人理会,给气着了,让手底下的人不停叫骂。
徐肃身披狐裘款款下楼,立在堂内,隔着些距离盯了那位佥事,“那么大声做什么,别吵着本官夫人休息。”
佥事冷哼,“本官?皇上下旨捉拿你,必要时就地斩杀都可,还当自己是昔日相国吗,哈哈哈…”
还没人敢在徐肃面前张狂。
他指尖压着一粒银角弹射出去,正中佥事的肩膀。
“啊——”
“等杀了本官你再狂吧,现在,带本官去见你们张大人。”
说罢他一掀狐裘,步入冰天雪地里,周身正气滚滚,竟丝毫不惧这天寒,这威威杀意。
佥事被他搞懵了,见他真的一人出了客栈往府衙方向走,一挥手,抽取一部分人徐徐跟上,其余人依旧围住客栈。
陆曦曦和吴嬷嬷还有陆兆荣站在二楼大堂窗边透过窗隙往外看。
寒风彪悍,被粗鲁驱赶的雪花胡乱飞舞躲避着,似兵荒马乱年月里无处可逃的百姓,惊恐又无措。
徐肃就是一根定心柱石,稳稳于雪中行走,可止风雪摧残万物。
吴嬷嬷望着渐渐从徐家少年郎长成一朝相国的公子,叹息着,缓缓讲述他所经历之事。
一场风雪,阻了徐肃一行人的脚步,也阻断了追兵的脚步。
付霖威受了徐肃那一掌,伤得极重。
他命副统领带人先行追击,他回府里喝了药稍作调理,便要追赶。
牢房事发之后,他耳边总回荡着曦曦冲他吼的那句话。
自相识以来,还从未见她发那么大的火。
他有种直觉,若不去跟她道歉,就算日后徐肃死了,她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他了。
他在府中休息一夜,打算次日一早便快马追上副统领他们。
可一觉醒来,被窝里莫名多了一个小女娃娃。
小女娃娃见他醒了,坐在床上咧嘴一笑,“大哥哥,你醒啦!”
她这一笑,唤醒了付霖威的噩梦,他慌忙捂着下腹,大为光火的叫贴身小厮,“福来!福来!”
福来还以为王夫人又偷偷钻进公子房里来了,吓得连滚带爬进来,怕挨打,袖手立在门边不敢靠近,“公公子……”
付霖威指着床上的小丫头问,“这丫头怎么在这里!”
那丫头是大小姐的小姑子,自来了就没走,府里的人哄着她玩,白日跟她躲猫猫来着。
找半天没找着,估计是趁人不备躲进公子房里的衣柜里,半夜又爬出来了。
福来怕挨骂,谎称,“是大小姐交代的,让大公子照看着周四小姐。”
“付雪茹自己跑了,让我照看她?”
付霖威头上冒火,抓着衣裳就往外走,边走边吩咐,“本公子南下一趟,回来之后,若再让本公子看见这小娃娃,你就自己到阎王的生死簿上添上你的大名!”
福来犯难,公子不好惹,小姐就是个好惹的?
都是祖宗。
“可是公子,周家已经没人了,周四小姐没地方可去呀!”
付霖威边走边穿衣裳,已经出了院子走远了。
他带人快马追到了丰州。
前去探路的人折回来禀报,“将军,探到了,人就在丰州城内。”
付霖威眼睫上结满了风霜,一张俊脸都给寒风吹裂了,一路上不要命似的追赶,总算在丰州遇上了。
他冷哼一声,一挥手,“进城!”
于此同时,徐肃单枪匹马入了兵备道府衙,一个时辰过去,书吏带人骑马到了明楼,传令于佥事,“大人有令,所有人都撤!”
而后下马入客栈,客客气气请陆曦曦入府休养,随行人员全部转移入兵备道府衙。
付霖威率人到了城下,吃了个闭门羹。
一行人似饿了十天半个月的瘦狼在城外徘徊。
又一场大雪倾覆,他们实在受不住,去了附近的村民家里暂避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