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祯平静地说：“我给过你答案了，看起来你并不相信。”
“你要我怎么相信，嗯？”
顾靖渊盯着沈祯，“短短数日，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没有一点征兆，你说你就是沈祯？”
沈祯说：“没有人怀疑。”
顾靖渊沉默无言。
的确。
别人似乎都没有怀疑。
那是因为沈祯在别人面前的表现都是正常的。
她对着那三个沈家人，对着皇后，对着柔妃，都演的惟妙惟肖，让一切合情合理。
唯有对着自己的时候，沈祯懒得演戏。
她好像就是沈祯，可她又不是沈祯。
顾靖渊盯着她，似乎想穿透她那平静无比的面容，窥探到被她隐藏起来的真相。
而沈祯无所畏惧，由他打量。
须臾，顾靖渊说：“我下午唤你，你为何不答应？”
“我为何要答应？那不是你随口乱叫的吗？当初在淮阳道你说了，你给猫猫狗狗也取过那个名字。”
沈祯轻笑：“小呆，还有卿卿，你说你都不知给多少猫狗，多少姑娘取过这两个名字。”
“……”
顾靖渊双眸一眯。
小呆和卿卿。
这两个昵称，的确是他在淮阳道曾唤过她的。
除了他们两个人，别人不可能知道！
而沈祯眼底带着轻嘲的笑意十分刺目。
好像在嘲笑那两个昵称、被灌上那两个昵称的以前的她。
也像是在嘲笑随意那么起名字的顾靖渊，甚至是三年前那二人相处的过往。
那是嘲笑，更是不在乎。
顾靖渊心底浮起几分冷意，“别笑了！”
“你管着我么？”沈祯挑眉，唇角轻轻一勾。
那是个挑衅的笑容。
顾靖渊第一次在沈祯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
那样明晃晃的不善、嘲讽，还有隐匿的憎恨，是对他的。
三年前的沈祯呆傻单纯，追着他从不知退缩，一见他便笑的眉眼弯弯，双眸发亮，让他这颗浪子心为她怦然而动。
恢复记忆后的沈祯是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
端正到刻板，贤淑到无趣。
要他步步不让的进逼，才能迫的她面红耳赤，怒意横生，流露几分真性情。
那样的沈祯也曾勾起他的心火，让他欲罢不能，明知不可能在一起却还是不愿放手。
而现在的沈祯……
这个笑容让沈祯瞬间变得亮丽鲜活起来，甚至于比她曾经羞红了脸抗拒他的时候，还要耀眼夺目。
让顾靖渊难以移开视线。
可是，她眼神中那些明晃晃的恨意，却那样的刺眼。
“你恨我？三年前在淮阳道是你弃了我。”顾靖渊冰冷地说道：“回到京城也是你屡次三番拒绝我。”
“你凭什么恨我？”
“凭什么？”沈祯轻轻反问，抬眸对上顾靖渊冷如冰锥的视线：“淮阳道上，你反复无常，将我做个傻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回到京城后，你屡次三番调戏我，吓唬我，不顾我意愿地亲近我。”
“我说求你不要，求你放过我，你置若罔闻，看我吓的魂飞魄散，你好像很快乐！”
“你说我端着真丑，不如你花坊结识的姑娘知情识趣。”
“如此种种，多不胜数，我凭什么不能恨你？”
“凭什么呢？”
沈祯一字字说着，面容那般冷静，语气甚至是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但那眼中的憎恨却半分不减……
顾靖渊被那些话语，和她眼底浓烈的憎恨激的身子微僵。
他冰冷道：“你既然如此恨我，那又何苦非要嫁我！”
沈祯淡淡说：“我不要嫁给太子，旁人我不想去祸害，你的身份正好，也与我确实有旧，你是最合适的。”
顾靖渊看她这样公事公办的模样，没有半分情意，心底不禁怒火横生，冷笑着说：“那就是算我倒霉了？”
他倾身低头，靠近沈祯，“你的孩子是哪里找来的？她好像很恋着你，当真是亲生母女姿态。”
沈祯心头一跳。
只是重生一遭，早已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她面上不曾有任何变化，眼神也一如先前那般，“你来得早，听到我和采薇说话了。”
顾靖渊没有说什么，眉梢轻挑一二，显然是默认了。
沈祯淡道：“这是我的事情，我有权利决定想不想说，什么时候说，你想知道，你可以自己去查。”
这个回答在顾靖渊的意料之中。
他微眯着双眸盯着沈祯。
明明一个月前她还不是这样。
那时候他能感受的到，沈祯有点怕他靠近，却到底对他是有几分情意的。
可现在却冰冷，毫不畏惧，甚至是憎恨他……
这样的沈祯让顾靖渊十分不适。
他看了良久后，往前迈了半步，：“你为什么成了这样？”
沈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背脊抵靠上月亮门边。
她不曾流露如先前一般的恐惧，但那双眼睛里除去不悦和抵触，也再不会有半分其他情绪。
顾靖渊看她这般模样，想故技重施揽她入怀看是否能吓得住，又硬生生地没有探出手去。
她的变化实在太大、太快了！
顾靖渊的心揪了起来，“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告诉我。”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响动。
沈祯下意识地回头，脸色大变！
原来就在她和顾靖渊二人说话的这会儿，小展颜竟然挪着身子到了床边，就要掉下来了。
沈祯奋力推开顾靖渊，便要去抱起孩子。
只是到底离得远动作也慢了几分。
眼看着孩子滑落床榻，沈祯来不及将她抱住，正心惊之际，一道身影比沈祯更快，掠到了床边。
顾靖渊伸出手，堪堪将跌下来的小展颜稳稳接住。
粉嫩地小团子撇着嘴唤了两声“阿娘”，又沉睡了过去。
沈祯喘了口气，走过去将孩子接下，小心地放回了床榻之上，便轻拍着孩子，再没看顾靖渊一眼。
没有明着赶他，但这番姿态却就是在赶他。
顾靖渊在床边停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的王府，他难以安眠，不断地回想着这几日和沈祯见面的情形，回想着方才沈祯的表情，和她说的话。
她说他将她当做傻子耍弄，还调戏她，吓唬她，说她比青楼的姑娘还不如？
有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