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又点了点头。
如今这样的局势,想要杀出重围,需要用心筹谋。
原本他和沈长平的计划,便是先以沈祯嫁入东宫之事靠拢太子,然后明着辅佐太子,暗中发展自己的实力。
再以太子为踏板,尽可能的联络北地王,对抗东阳王。
然后找到时机正身份,成功上位。
这样的筹谋,需要用尽心机,更需要贵人相助。
青阳大***和霍家,无疑就是最好的贵人,而与这样的贵人相连的人,是沈祯。
沈逸不由地吸了一口气。
还好,自己清醒地够快,还没有将沈祯彻底推走。
一切都还来得及。
脑海之中不觉闪过沈祯今日带着孩子在花园之中的场景,沈逸目露复杂:“可惜了祯儿……”
沈长平神色淡漠,眉心却微微皱起。
三年前沈祯及笄,沈逸看沈祯的神色也开始不一样。
沈长平犀利敏锐,立即就意识到,沈逸是对沈祯生出了几分男女之情。
他们本不是亲兄妹,且沈长平对沈逸寄予厚望。
自己的女儿如果能留到嫁给沈逸,来日必定入主中宫,他也会成为国丈,权势地位更胜一筹。
可是沈祯却早早定给了太子。
如果当时悔婚,定会引起皇后和太子反扑,可是不悔婚,就要嫁去东宫。
踌躇之下,沈长平请旨让沈祯前去东陵看望外祖母,之后更多次想方设法拖延时间。
结果沈逸没过几日,却是和沈瑶搞在了一起。
局势不好,沈祯也是不得不嫁。
到如今,又成了这样一番局面……
沈长平看着桌上的公文,也想起了沈祯,脑海中回想着沈祯白日里与他说的话。
爹爹是参天大树,只要有爹爹在一天,都会护着我,不受任何风吹雨打。
这是当年霍兰馨还在的时候,他亲口说过的。
那时候沈祯不过六七岁年纪,穿着粉嫩的衣裙,梳着俏皮的双丫髻,乖乖巧巧地站在那里,简直像是观音身边的仙童。
他当年说这句话,真心真意。
而如今,以女儿为棋子和踏板,亦毫不犹豫。
*
承安王府醉月轩
顾靖渊摇着折扇,靠在摇椅之中前后晃动,小指勾着一只绣着花开并蒂的荷包。
他姿态慵懒,眼神幽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脚步声响起,长随谢宁走了进来,“郡主已经带着小小姐回郡主府去了。”
“哦。”顾靖渊淡淡地说:“这是全身而退了,挺厉害。”
“郡主今日是受了欺辱,只要和沈大人言明情况,那全身而退……不是应该的吗?”
顾靖渊一声轻笑:“你不知道最近外面都怎么说沈长平吗?骂的那么难听,他还被皇后和太子为难。”
“他气不顺,难道就不会借机朝着引来祸事的女儿发作?”
谢宁迟疑:“可是沈大人那么疼爱郡主……”
“疼爱?我们都能知道太子的德行,沈长平那种老狐狸,在京城多年,还和太子一直走的很近,难道当真就不知道?”
“他怕是知道所有,还装作若无其事地推女儿入火坑,你管这个叫疼爱?”
谢宁无言以对。
顾靖渊手指轻轻勾动,任由那荷包上的流苏穗儿打在他的脸上,也不断前后左右地晃着:“可怜见的,被亲生父亲当棋子。”
谢宁知道这是主子的自言自语,不需要他回应什么,便沉默以对。
顾靖渊自己玩了会儿荷包穗子,忽然侧过脸问他:“你说,那小傻瓜知不知道自己是沈长平的棋子?”
谢宁眼皮一跳。
小傻瓜——
当年在淮阳道,主子就是这样叫郡主的。
后来回到了京城,主子对郡主的称呼变成了“我那好皇嫂”,语气里有多少嘲讽和不甘,他这做属下的不要太清楚。
前几天不知为何,主子又不冷不热地叫永嘉郡主,语气很是莫名。
现在……又成了小傻瓜。
这口气,还很是愉悦,看来心情很好嘛。
顾靖渊的目光落在谢宁的身上。
谢宁知道,主子在等他回答,虽然主子其实不会太在意他的回答,但一个合格的下属,就是要懂得该说话的时候就得说话。
“应该不知道吧,毕竟沈大人城府太深。”谢宁这样回。
“是么?”
顾靖渊挑了挑眉,“她如果不知道,为什么做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可是她如果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的?”
“属下不懂。”
“绣衣使那边有消息吗?”
“不曾回话。”
“他这是无能,还是贪了本王的银子不想办事?”
谢宁迟疑地说:“会不会是查不到?”
毕竟他们自己人也查了——
沈祯那一个月,一开始养身子深居简出,后来给皇后准备寿礼,稍稍出去走动了一下。
一切正常,要查出什么来?
顾靖渊沉默了片刻,一摆手:“算了,想也无用,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谢宁懂事地回了句“主子所言甚是”。
这时候,外面有下人小跑而至,递给谢宁一封信。
谢宁又转交给顾靖渊,“绣衣使那边的。”
“这叫什么?说曹操曹操就到。”顾靖渊一声轻笑,站起身将信封接下,拆开来,只扫了一眼,就朝一边递去。
谢宁顺势接过,低头时瞧见那信上只有两个字——
办否?
他抬头,看到顾靖渊去了书案边上,连忙上前照看笔墨。
顾靖渊提笔,在信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否,装入信封交给谢宁,“送回去吧。”
谢宁把信交给人递走后回来,瞧着他家主子,又在把玩那花开并蒂的荷包了,好像那流苏穗儿是多么好玩,不会厌烦的东西。
那……是当初在淮阳道,失忆的永嘉郡主绣了送给他的呢。
谢宁瞧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道:“虽然郡主行事古怪,但也算做了好事。”
“好什么好?”顾靖渊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她害得你主子我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好么?”
谢宁低声说:“如果不是郡主出手,主子就会和绣衣使对东宫出手,虽然可以暂时拦截郡主嫁入东宫,但主子不知何时才能娶到郡主。”
“如今至少是抱得美人归了。”
只这一点,对自家主子而言,就是好的不能再好吧。